我的每一天,都被安排得滿滿當當,充實而快樂。
就在我樂不思蜀的時候,陳磊和王靜在上海的日子,卻越來越難過。
王靜請了半個月的假,扣了獎金,還被領導列入了裁員的預備名單。
他們考察了一圈保姆市場,那高昂的費用讓他們望而卻步。
一個有經驗的住家保姆,每個月的工資比王靜的收入還要高。
這筆開銷,讓他們原本就緊巴巴的生活,瞬間變得入不敷出。
在撐了半個多月後,他們終於撐不住了。
一個周末的下午,我剛從舞蹈班回來,就看到我家門口站著兩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陳磊抱著孩子,王靜拉著行李箱,風塵僕僕地站在那裡。
看到我,陳磊的臉上立刻堆起了可憐兮兮的表情。
「媽……」
他抱著孩子朝我走過來,那樣子,像一隻被主人拋棄的大型犬。
王靜這次一反常態,收斂了所有的尖酸刻薄,臉上帶著幾分不自然的討好。
「媽,對不起,之前……之前都是我不好,是我不懂事,您別跟我一般見識。」
她甚至試圖從我手裡接過裝著舞鞋的包。
我側身躲開,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
這就是我那精於算計的兒媳,能屈能伸,發現硬的不行,立刻就換上了軟的姿態。
我掏出鑰匙,打開房門,沒有邀請他們進來的意思。
「我這裡廟小,容不下你們這兩尊大佛。」
「你們還是回上海去吧,那裡才是你們的家。」
我的拒絕乾脆利落,沒有留餘地。
陳磊的臉色一白,抱著孩子的手臂緊了緊。
「媽,我們真的知道錯了,您就跟我們回去吧,小寶不能沒有奶奶啊。」
他開始打「親情牌」。
我們這邊的動靜,很快吸引了左鄰右舍的注意。
幾位正在樓下花園裡聊天的老鄰居,都伸長了脖子往這邊看。
人們的目光在我、陳磊和王靜之間來回逡巡,臉上寫滿了好奇。
對門李阿姨家的門打開一條縫,露出一雙探究的眼睛。
我能想像,明天整個小區的居民,都會知道我兒子兒媳從上海回來堵我的門了。
陳磊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見我態度堅決,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他不再哀求我,而是抱著孩子,故意提高了音量,開始向周圍的鄰居訴苦。
他講述自己在上海打拚有多麼不容易,生活壓力有多大。
他控訴我這個當媽的如何狠心,寧願自己花錢享樂,也不願意幫襯兒子一把。
他試圖用鄰裡間的輿論壓力,用那些「你畢竟是他親媽」的勸告,來逼我就範。
一些不明就裡的鄰居,已經開始對我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我看著他拙劣的表演,心中只剩下無盡的厭煩。
閒言碎語,像初春的柳絮,開始在小區的空氣里飄蕩。
我去菜市場買菜,總能感覺到背後那些探究的目光。
「聽說了嗎?林老師的兒子兒媳都從上海回來了,跪著求她回去帶孫子呢。」
「她可真狠得下心,自己跑去旅遊,把兒子一家扔下不管。」
「唉,差不多就得了,畢竟是親生的,還能真不管啊?」
李阿姨在樓道里碰到我,拉著我的手,語重心長地勸道:「晚秋啊,孩子有錯,說兩句就算了,鬧成這樣,外人看了笑話。」
我沒有辯解,也沒有動怒。
我只是微笑著對她說:「李姐,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幾天後,我特意邀請了幾個平時關係不錯的退休老同事、老鄰居來家裡喝茶。
我泡上上好的龍井,擺出精緻的茶點。
席間,大家旁敲側擊地問起我兒子兒媳的事。
我不抱怨,不訴苦,更不指責任何人。
我只是平靜地告訴她們,我當了一輩子老師,操勞了一輩子,現在只想為自己活幾年,過幾天清凈日子。
我說,孩子們已經長大了,有自己的生活,也應該學會承擔自己的責任。
我的坦然和通透,贏得了大部分人的理解和支持。
張莉更是我的「嘴替」,直接把王靜開出「四千生活費」的事給抖了出來。
大家聽完,都義憤填膺,紛紛指責我那兒子兒舍太不是東西。
輿論的風向,悄然發生了變化。
王靜眼看輿論戰沒有奏效,便開始另闢蹊徑,用上了更惡劣的手段。
我每天下午都會去小區的中心花園,和一群老姐妹們跳廣場舞。
那天,我們正跳得起勁,王靜突然抱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寶沖了過來。
她把孩子往地上一放,任由他在地上打滾撒潑。
她自己則在一旁抹著眼淚,哭喊著:「小寶不哭,奶奶不要我們了,奶奶不喜歡你了!」
她的聲音尖利,充滿了委屈和控訴,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音樂停了,舞伴們都圍了過來,對著我和地上的孩子指指點點。
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王靜那句「奶奶不要我了」,像一根根尖銳的刺,扎得我體無完膚。
我的臉火辣辣地燒著,從未有過如此的難堪和狼狽。
舞伴們紛紛上來勸我。
「晚秋,孩子怪可憐的,你就抱抱他吧。」
「是啊,跟孩子置什麼氣呢。」
我站在人群中央,看著王靜臉上那一閃而過的得意,看著她導演的這齣鬧劇,只覺得一陣噁心。
我的心又疼又冷。
我沒有去抱那個在地上哭鬧的孩子。
我只是拿出手機,冷靜地按下了三個數字。
「喂,110嗎?這裡是幸福里小區中心花園,有人在這裡惡意騷擾,影響公共秩序。」
我的舉動,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靜的哭聲戛然而止,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我,仿佛不認識我一樣。
沒過多久,兩個穿著制服的警察就出現在了現場。
雖然最後只是批評教育,調解處理。
但警察的出現,像一盆冷水,將王靜精心營造的「苦情戲」澆了個透心涼。
她「虐待」婆婆不成,反倒想利用孩子博同情的惡毒形象,在整個小區一落千丈。
陳磊聞訊趕來,看到這狼狽收場的一幕,氣得臉色鐵青。
他拉著王靜和孩子,在鄰居們鄙夷的目光中,幾乎是落荒而逃。
回到暫住的賓館,兩人再次爆發了驚天動地的爭吵。
陳磊怒斥王靜的愚蠢和惡毒,將事情搞到了無法收場的地步。
而我,在經歷了這一場難堪的鬧劇後,心裡最後那點猶豫和不忍,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意識到,對付這種沒有底線的人,退讓和寬容只會讓他們變本加厲。
我必須,也必然要變得更加強硬。
王靜帶著孩子,連夜回了娘家。
她在電話里對陳磊撂下狠話,說他連自己的媽都搞不定,就是個窩囊廢,這日子沒法過了。
陳磊和王靜的家庭矛盾,就此全面爆發。
第二天上午,一個陌生的號碼打了進來。
我一接通,電話那頭就傳來一個中年婦女尖利刺耳的聲音,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指責。
「你就是陳磊他媽?有你這麼當婆婆的嗎?兒子兒媳有困難,你不幫忙就算了,還報警抓自己的兒媳婦?你安的什麼心啊?」
「我告訴你,我女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
那用詞之難聽,態度之囂張,顯然是王靜的母親。
我一句話都沒說,直接掛斷了電話。
然後,平靜地將這個號碼拉進了黑名單。
世界清靜了。
陳磊徹底走投無路了。
妻子回了娘家,工作岌岌可危,自己帶著孩子住在賓館,每天焦頭爛額。
兩天後,他獨自一人,再次出現在我的家門口。
這一次,他沒有吵鬧,也沒有賣慘。
他只是站在門口,眼圈發紅,神情憔悴,看起來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歲。
我看著他,心裡沒有波瀾,但還是讓他進了門。
客廳里,他坐在沙發上,低著頭,沉默了很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