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靜,你問這些幹什麼!吃飯!」他低聲呵斥道,卻毫無力度。
王靜撇了撇嘴,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但臉上的不悅顯而易見。
一頓各懷心思的早餐結束。
我回到房間,再出來時,手裡拉著昨晚就收拾好的小行李箱。
行李箱的輪子在地板上發出輕微的滾動聲,在安靜的客廳里格外清晰。
陳磊和王靜同時抬起頭,驚愕地看著我。
「媽,你這是幹什麼?」陳磊率先開口,聲音里充滿了困惑。
我走到玄關,換上鞋,慢條斯理地開口。
「沒什麼,就是突然想通了,覺得你們說得對。」
陳磊和王靜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疑惑。
「辛苦了一輩子,也該出去走走,享受享受生活。」
我拉開房門,清晨的涼風吹了進來,讓我精神一振。
「你們工作忙,孩子小,壓力大,我就不給你們添亂了。」
「帶孩子的事,你們自己想辦法吧,畢竟,那是你們的責任。」
陳磊的臉色徹底變了,他衝過來,堵在門口。
「媽!你什麼意思?你在開玩笑嗎?」
王靜也反應過來,幾步跨到我面前,雙手抱胸,一臉的難以置信。
「林晚秋,你耍我們呢?」
她的稱呼,從「媽」直接變成了我的全名。
我沒有理會她的失態,只是舉起手機,點開了昨晚的訂單頁面,在他們面前晃了晃。
豪華郵輪七日游的字樣,在螢幕上格外醒目。
「機票是今天下午的,時間還早。」
我的語氣平靜得像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
「我現在要去和我的老朋友喝個早茶,敘敘舊。」
說完,我繞過他們,拉著行李箱就往外走。
陳磊徹底慌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眼睛都紅了。
「媽!你怎麼能這麼自私!」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尖利。
「小寶怎麼辦?他是你親孫子!你怎麼能說不管就不管!」
「自私?」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他,第一次笑了。
那笑容里沒有溫度,只有無盡的嘲諷和冰冷。
「我為了你,犧牲了自己所有的愛好和時間,省吃儉用一輩子,把最好的都給了你。」
「你用死來逼我放棄退休計劃,讓我來給你們當牛做馬。」
「你的妻子,張口就要我每個月交四千塊錢,才能換來一個住在這裡的資格。」
「現在,你跟我談自私?」
我的每一句話,都像一記耳光,狠狠扇在他的臉上。
他被我問得啞口無言,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旁邊的王靜,則徹底撕下了偽裝,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
「你這個老不死的!我們讓你來是看得起你!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不想帶孩子就直說,拐彎抹角地演給誰看呢?有意思嗎?」
「滾!你現在就滾!以後別想再進我們家門!」
污言穢語,不堪入耳。
我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直接拉著行李箱走進了電梯。
在電梯門緩緩關上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他們倆氣急敗壞、面目扭曲的臉。
那畫面,真是精彩。
電梯平穩下行,將樓上的喧囂與骯髒徹底隔絕。
我走出單元門,溫暖的陽光灑在身上,驅散了心中最後一點陰霾。
我打了一輛車,直奔和閨蜜張莉約好的那家老字號茶樓。
剛到包間門口,張莉就迎了出來,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
她上下打量著我,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好樣的,晚秋!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種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她拉著我坐下,眼裡滿是讚許。
「就該這樣!我們退休了,是為了給自己活,不是去給他們當第二輪奴隸的!」
熱氣騰騰的茶水被端上來,蝦餃皇晶瑩剔,鳳爪軟糯脫骨。
我們倆一邊品嘗著美味的早茶,一邊興奮地商量著郵輪行的細節。
「那條真絲的旗袍一定要帶上,在甲板上拍照肯定好看。」
「還有那條新買的長裙,配上草帽和墨鏡,絕了!」
我們嘰嘰喳喳,像兩個即將遠足的小女孩,對未知的旅程充滿了期待和嚮往。
與此同時,陳磊和王靜的家裡,早已亂成了一鍋粥。
小寶的哭聲,王靜的罵聲,陳磊的嘆氣聲,交織成一曲混亂的交響樂。
一個小時前還整潔溫馨的家,此刻變得雞飛狗跳。
陳磊手忙腳亂地沖奶粉,不是水溫高了就是奶粉結塊,小寶根本不喝,哭得更凶了。
王靜被迫請了假,留在家裡帶孩子。
她哪裡會照顧孩子,沒一會兒就被小寶的哭鬧折磨得幾近崩潰。
公司領導的電話打過來,將她狠狠批評了一頓,扣了她半個月的獎金。
她把所有的怒火都撒在了陳磊身上,兩人爆發了結婚以來最激烈的一次爭吵。
陳磊的手機,從我出門那一刻起就沒停過。
電話、微信語音、一條接一條的文字消息。
內容從最初的哀求、道歉,逐漸變成了質問和威脅。
「媽,我求你了,你快回來吧,我們知道錯了。」
「媽,你再不回來,小靜就要跟我離婚了!」
「你怎麼能這麼狠心?連親孫子都不要了?」
我將手機調成了靜音,看都懶得看一眼。
下午,我和張莉逛了商場,又買了幾件漂亮的新衣服,然後悠閒地前往機場。
幾天後,豪華郵輪在蔚藍的大海上緩緩航行。
我穿著一身寶藍色的絲絨旗袍,外面披著一條柔軟的羊絨披肩,站在甲板上。
海風吹起我的髮絲,張莉舉著手機,為我拍下了一張又一張照片。
背景是無垠的大海和絢爛的晚霞。
我笑得從容而舒展,那是發自內心的輕鬆與暢快。
我精心挑選了九張照片,發到了朋友圈,配文是: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
在發送之前,我特意點開頭像,將陳磊和王靜兩個人的帳號設置了屏蔽。
我不想讓他們看到,但我知道,總會有「好心人」替我傳達。
果不其然。
郵輪靠岸的第三天,一個遠房親戚的電話就打到了張莉那裡,因為我的手機一直處於無人接聽狀態。
那位親戚大概是想探探口風,順便當個和事佬。
張莉沒等她開口,就直接把我的朋友圈截圖發了過去。
沒過多久,那些截圖就出現在了陳磊的手機上。
照片上的我,光彩照人,神采奕奕。
時而在異國風情的街頭品嘗咖啡,時而在壯麗的自然景觀前開懷大笑。
每一張照片,都透露出一種他從未在我身上見過的活力與瀟洒。
他看著手機里我光鮮亮麗的樣子,再對比自己家裡的一地雞毛,和妻子沒完沒了的爭吵。
強烈的嫉妒和憤怒,像毒蛇一樣啃噬著他的心。
他那點可憐的自尊心被徹底擊碎了。
當晚,他就在我們家的家族群里,發了一大段文字。
控訴我這個做母親的如何「為老不尊」,如何「自私自利」,在兒孫最需要她的時候,只顧自己享樂。
他試圖用輿論和道德,將我釘在恥辱柱上。
七天的郵輪旅行如夢似幻,很快就結束了。
我回到闊別多日的老家,整個人容光煥發,仿佛年輕了十歲。
旅途的疲憊絲毫沒有影響我的興致。
我沒有片刻停歇,第二天就拉著張莉,一起去了社區的老年大學。
我們報了一個書法班,一個拉丁舞班。
我的退休生活,以前所未有的姿態,正式拉開了序幕。
上午,我去老年大學上課,和一群志同道合的老朋友們一起揮毫潑墨,在墨香中靜心養性。
下午,我換上舞鞋,在動感的音樂中學習拉丁舞,感受身體里重新煥發的活力。
晚上,我或是約上三五好友去公園散步,或是在家看一部期待已久的電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