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兒子以死相逼,讓我這個剛退休的老骨頭去上海給他們當免費保姆。
結果飯桌上,兒媳婦眼皮一翻:「想住下?行啊,每個月四千生活費,不然就滾回老家。」
我氣得渾身發抖,兒子還在旁邊幫腔:「媽,就當幫幫我們。」
我笑了。
當晚就收拾行李,訂了豪華郵輪七日游的票。
想拿捏我?下輩子吧!
餐桌上方的水晶吊燈,折射出冷硬的光,打在每個人的臉上。
那光照得菜肴油亮,卻暖不熱空氣里一寸一分的涼意。
王靜,我的兒媳,剛剛放下了筷子,那雙描畫精緻的眼睛抬了起來,眼皮懶洋洋地一翻。
「想住下?行啊,每個月四千生活費,不然就滾回老家。」
她的聲音不大,清脆得像玻璃珠子砸在地上,字字分明。
我握著筷子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骨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我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間凝固了。
「這四千塊,可不是我亂要的。」
王靜似乎很滿意我震驚的反應,慢條斯理地伸出一根塗著豆沙色指甲油的手指。
「水電煤網,你總得用吧?」
「這地段的物業費多貴,你上網查查就知道。」
「還有,你住進來,總得有個管理費吧,畢竟我每天也要花精力盯著家裡的事。」
她的話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精準地扎在我心上最軟的地方。
管理費?
我來給他們當免費保姆,照顧他們的兒子,操持他們的家務,到頭來,我倒成了需要被管理的對象。
我轉過頭,望向我的兒子,陳磊。
他是我含辛茹苦,用一輩子心血澆灌出來的兒子。
此刻,他正埋頭扒飯,躲閃著我的目光,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陳磊?」
我的聲音乾澀得厲害。
他終於抬起頭,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媽,小靜她就是開個玩笑,你別當真。」
一句輕飄飄的「開玩笑」,就想把這赤裸裸的羞辱揭過去。
他的眼神飄忽不定,根本不敢與我對視。
我的心,一寸寸沉了下去。
十天前,我剛辦完退休手續,在教師崗位上站了三十多年的我,終於可以歇一歇了。
我早就和老閨蜜張莉約好,要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把年輕時錯過的風景都補回來。
可就在我興致勃勃地規劃路線時,陳磊的電話來了。
電話那頭,他聲音嘶啞,帶著哭腔。
「媽,我快撐不住了。」
「小靜要辭職,說帶孩子太累了,我們倆要是都辭職了,這房貸怎麼辦,日子還怎麼過?」
「媽,你要是不來幫我們,我就只能去死了。」
以死相逼。
這就是我的好兒子,對我這個母親用的手段。
我的心當時就像被一隻大手攥住,疼得無法呼吸。
我取消了籌備已久的旅行,退掉了機票,簡單收拾了幾件衣服,就坐上了來上海的高鐵。
我以為我是來拯救兒子於水火,是來盡一個母親最後的責任。
可現實卻狠狠給了我一記耳光。
我看著眼前這一對男女。
一個是我用盡心力養大的兒子,如今成了一個只會把責任推給母親的成年巨嬰。
一個是我客客氣氣對待的兒媳,此刻正用最冰冷的算計,衡量著我這個婆婆的剩餘價值。
幾十年的付出,那些省吃儉用供他讀書的日夜,那些為他前途奔走操勞的歲月,在這一刻,都成了一個巨大的笑話。
我感覺自己不是他們的親人,而是一個上門應聘的保姆,正在接受東家的資格審查。
不,連保姆都不如。
保姆還有工資,我卻要倒貼錢。
胸口那股翻江倒海的怒氣和失望,被我死死壓了下去。
我一言不發,面無表情地夾起一筷子青菜,慢慢地咀嚼。
嘴裡的菜沒有味道,像在嚼蠟。
一頓飯,在死一樣的沉寂中結束了。
王靜站起身,看都沒看我一眼,徑直走向客廳。
突然,臥室里傳來孫子哇哇的哭聲。
她不耐煩地皺了皺眉,轉身走進臥室,片刻後,抱著哭鬧不止的孩子走了出來,直接塞進了我的懷裡。
「你帶,我上了一天班累死了。」
她說完,便自顧自地陷進沙發里,摸出手機,開始刷短視頻,螢幕的光映著她冷漠的臉。
孩子在我懷裡掙扎著,哭得撕心裂肺。
他對我完全陌生,小小的身體在我懷裡扭動,抗拒著我的靠近。
我抱著這個所謂的孫子,手足無措。
陳磊走過來,臉上帶著尷尬的歉意。
「媽,你先帶帶,小寶就是認生,習慣就好了。」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
「錢的事,你別往心裡去,我們……我們再商量。」
再商量?
商量什麼?
商量是從四千降到三千,還是兩千?
我看著他,這個我曾經引以為傲的兒子,第一次感到如此陌生。
這個所謂的家,像一個密不透風的罩子,讓我感到窒息。
我抱著懷裡哭鬧的孩子,輕輕拍著他的背,眼神卻越過他,落在了窗外漆黑的夜空。
今晚,上海的夜色沒有星星。
「我有點累了,先回房休息了。」
我把孩子遞還給陳磊,聲音平靜得沒有波瀾。
他手忙腳亂地接過孩子,還想說些什麼。
我沒有給他機會,轉身走進了那間他們為我準備的、小得只能放下一張床的次臥。
關上門,隔絕了外面的一切聲音。
我靠在門板上,身體緩緩滑落,蹲在地上。
壓抑了整晚的情緒,在這一刻終於決堤。
但我沒有哭,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只有一股灼燒般的憤怒,在我的胸腔里橫衝直撞。
我掏出手機,螢幕的冷光照亮了我的臉。
沒有猶豫,沒有遲疑。
我打開旅遊軟體,找到了之前看好的那個豪華郵輪七日游。
我選擇了最貴的套房,支付,確認。
一氣呵成。
然後,我點開微信,找到閨蜜張莉的頭像,發過去一條消息。
「計劃照舊,不,是升級。」
第二天清晨,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房間。
我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準時起床。
在廚房裡,我熟練地淘米、煮粥、煎了雞蛋,甚至還拌了個爽口的小涼菜。
晨間的香氣很快飄滿了整個屋子。
陳磊和王靜陸續起床,看到桌上豐盛的早餐,表情都有些意外。
王靜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難以察異的得意。
她大概以為,我這個從舊時代走過來的母親,終究還是會為了兒子選擇妥協和忍讓。
她以為她贏了。
飯桌上,氣氛不再像昨晚那般冰冷。
王靜甚至主動給我夾了一個煎蛋,臉上帶著虛假的笑意。
「媽,快吃,嘗嘗我的手藝怎麼樣?」
煎蛋是我煎的,她連廚房的門都沒進。
我沒有戳破她,只是淡淡地說了聲「謝謝」。
「媽,」王靜喝了一口粥,狀似無意地開了口,「您這次退休,退休金一個月有多少啊?」
來了。
狐狸尾巴終於藏不住了。
我放下筷子,看著她,語氣平靜。
「不多,當了一輩子老師,也就夠自己吃飽飯。」
「那您這些年,總該有點存款吧?」她追問道,眼睛裡閃著精明的光。
「存款都拿去給陳磊在上海買房付首付了,哪裡還有什麼錢。」
我輕輕一句話,把皮球踢給了身邊的兒子。
陳磊的臉瞬間漲得通紅,拿著勺子的手停在半空,神情窘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