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歲那年,我準備辭職了,這場無人知曉的暗戀也到了盡頭。
我花了五年時間,從助理做到陸斯年的首席秘書,又花了三年時間讓他離不開我。
最後花了五分鐘的時間寫完了我的辭職報告,花了一秒鐘的時間提交。
1
交上辭職報告時,陸斯年微皺眉頭,抬眼靜而緩地盯著我:
「給我一個理由。」
我低頭避開了他的眼神,扯扯嘴角擠出一個儘可能真誠的笑容:
「陸總,我今年 30 歲了,也到了結婚的年齡了。」
我想了想,又說道:
「前不久男朋友向我求了婚。」
為了能夠順利辭職,我撒了一個無關緊要的謊。
陸斯年的手指一下一下敲擊著桌面,這代表他極度煩躁。
或許我該慶幸,至少對於我的離開,他也沒有那麼無動於衷。
許久,陸斯年將辭職報告遞給我:
「我可以給你批婚假,辭職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夠好好考慮。」
有那麼一瞬間,我動搖了,腦子裡有一個近乎蠱惑的聲音在喋喋不休地說:
「答應吧,答應吧,至少你可以一直看見他。」
另一道聲音則在告誡我:
「江余,他要訂婚了,暗戀一個有婦之夫是不道德的事情。」
那雙手懸在半空許久,我終究沒有接過:
「這個工作太忙,結婚以後,我希望能夠更多地回歸家庭。」
「我會把我手上有關的事務都交接完畢,不好意思,陸總。」
話說到這個地步,陸斯年不再說話了,淡淡說道:
「我知道了,新婚快樂。」
離開辦公室前,陸斯年已經重新埋首在工作中了。
畢竟對於他來說,我不過只是一個下屬,頂多是最好用的那個。
2
那天我坐在位置上,看著桌上那盆綠植,難得地發了會兒呆。
我很少有這樣發獃的時間,我日常的工作很繁忙,既要協調日常工作上的安排,又兼陸斯年的生活助理。
手機 24 小時待機,只要陸斯年需要我,我就得立刻趕到,一個人當好幾個人用。
當然陸斯年也給了我足夠高的年薪,幾年的時間讓我實現了經濟自由。
小孟一連叫了我好幾下,我才緩過神來。
「江姐,陸總讓我告訴你,晚上的聚會你先過去安排。」
晚上的聚會是為了迎接剛留學回來的沈白,參加的人也都是陸斯年小圈子的那幾個。
幾大世家的年輕一代,既富且貴,眼光比天高。
照理說他們那個圈子是不歡迎外人的,但沒辦法,我實在太好用了。
一個可以照顧所有人的情緒喜好,將宴會安排得井井有條,不出一點差錯的人太少了。
趕到場子時,我馬不停蹄地安排起來。
從菜品到飲品到點心,以及各個少爺的忌口,喜惡一一囑託。
「宴會裡的百合花都拿走,江少過敏。」
「燈光暗一些,秦少的眼睛剛做了手術。」
「沈三少喜歡喝的猴魁,記得備上。」
太陽完全落山,天漸漸黑下來的時候,慢慢有人進來。
最先進來的是秦時,望見我沖我打了聲招呼:
「斯年什麼時候到?」
我看了眼手錶,謹慎地答道:
「他今晚還有個會,估摸著再有一個小時。」
他癱在沙發上,神情懨懨,眼下一片青黑,幾多疲憊。
我囑託人將音樂聲開得少了些,又找了條毯子遞給他:
「秋夜寒涼,莫要凍著了,他們到還有段時間,你休息會兒。」
他笑著接過毯子,揶揄道:
「話說,你真的不考慮踹了陸斯年,跳槽到我這兒,我給你兩倍工資。」
像他們這樣的人,上趕著上去溜須拍馬的人太多,所以我顯得格外特別。
因為我對他們無所求,所以相處起來便坦坦蕩蕩,反倒贏得了他們的幾分尊重。
順著他的話,我笑著回道:
「那我可真記在心上了,到時候沒地方去了,還請秦少收留我。」
3
夜色稍深,晚間路燈亮起,燈火漸明時,人漸漸到齊了。
陸斯年穿著黑色大衣,夾帶進一縷秋意的蕭瑟。
我接過他手上的大衣,想著或許這是最後一次了。
一行人酒酣興濃時,我尋了個時機,說了自己準備離職的事情。
這些年來也蒙了大家的照顧,起身敬了大家一杯酒:
「我要離職了,從前什麼都不懂,出了不少的婁子,謝謝大家這些年的包容!」
「以後山水遙遙,希望還有見面的機會。」
或許是秋意蕭瑟,多添了幾分離別之感,飯桌上一時有些沉靜。
還是秦明端起酒杯沖我遙遙應了下,打破了尷尬的場面:
「剛開始的時候,一直覺得你對斯年別有用心,直到現在,我才算真正信了。」
大家都心照不宣秦明話里的意思,畢竟陸斯年前幾任的秘書都是因為對他表白而被開除的。
後來陸斯年索性只招男秘書,沒承想又被告白了,至此得了萬人迷的稱號。
有人拍了下陸斯年的肩,笑著揶揄道:
「沒想到吧?還真的有人能逃過你的魅力。」
陸斯年漫不經心地點了根雪茄,笑罵道:
「滾。」
飯後,幾個人湊了個牌局,隨意地打發時間。
中途的時候,秦時不經意地問道:
「陸斯年,你家老太太給你訂的蘇家那姑娘,你見過人沒?」
我的心跳一瞬間漏了半拍,倒水的手一時置在了半空。
過了一會兒,陸斯年隨意地答道:
「沒,老太太高興就行,娶誰不是娶。」
他們這幫人的婚姻向來是摻雜了各種利益,萬般考量過後的結果。
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們獲得了常人無法想像的資源,付出一些代價也很公平。
看起來,陸斯年也已經接受了這樣的規則。
我見過蘇婉一面,江南的女子,溫婉可人,是個不錯的姑娘。
如果可能的話,我期望陸斯年會有個和別人不一樣的結局的。
4
飯局一直持續到夜深,司機一直等在屋外,這邊散了後,便及時地接走了。
只有陸斯年的司機路上出了些事故,所以來遲了些。
於是出現了我最不願意的兩人獨處的場景,我們並排立在路燈下,燈光將我們的聲音拉得很長。
每到這個時候,心裡的那些不甘與陰暗的想法就會甚囂塵上。
只是陸斯年什麼都不知道,他只是那樣靜靜地站著,因酒意而比平時少了一分銳利。
沒過一會兒,司機總算趕了過來。
陸斯年轉頭望了我一眼,很有紳士風度地問道:
「一起麼?」
我搖了搖頭,適時地露出一個感激卻不失距離的微笑:
「多謝陸總了,只是我未婚夫已經在路上了。」
於是陸斯年不再說什麼了,微微點頭示意,俯身進了車。
天地間終於只剩下我一個了,白日裡層層疊疊戴上的面具,在這一刻終於可以摘了。
我將腳上的高跟鞋隨意踹了出去,席地坐在了花壇上,難得地有了幾分茫然。
有那麼一個瞬間,我竟然不知道自己該去往何方。
沒過多久,天上竟然飄起了雨絲,立秋後的第一場秋雨,打在身上陰冷陰冷的。
我光著腳沿著路往外走,這片是富人區,走了許久才找到打車的點。
……
今晚常走的那條路正在維修中,司機不知道,於是只能繞回來重新開出去。
陸斯年沒想到會再看見江余,冒著雨等在馬路邊,一隻手提著只鞋悠悠地晃。
他有些許的詫異,沒想到向來端莊嚴謹的江秘書也會有這樣,額,不拘小節的一面。
畢竟往日裡公司里見她,無論什麼時候她總是一身利落的西裝,襯衫扣子扣到最上面。
他見過很多解開扣子,狀似無意地在他面前俯下身子的女人,而江秘書是個例外。
所以他重用了她,一方面是因為她的專業,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她的懂分寸。
快要掠過她的時候,司機在前面問道:
「要不要搭江秘書長一程?」
陸斯年的眼神未起波瀾,簡單地答道:
「不用。」
他對她的未婚夫有了不好的看法,江秘書是個聰明人,只是如今看起來眼神卻不太好。
不過感情這種事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他總不好多插手。
5
我不確定是不是看到了陸斯年的車,不過一閃而過,興許是我看錯了吧。
富人區可能很少有像我這樣打車的,司機是從很遠的地方往這裡趕。
一直站到腿有些發麻時,才終於等到我的車。
等到家後已經是凌晨兩三點了,整個房子一片寂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