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我通過王律師,向法院遞交了起訴狀。
同時,我讓老宋幫忙,聯繫了幾家主流媒體的調查記者。
我給他們提供了所有的材料:我的完整財務報告,顧欣然的消費記錄,星耀傳媒的黑歷史,以及那張被她惡意解讀的60萬轉帳的完整來龍去脈。
我還拿出了稅務局開具的完稅證明,證明那60萬的每一分錢,都是乾乾淨淨、合理合法的。
一周後,一篇題為《當網紅為流量炮製"惡婆婆":一位退休審計員的反擊》的深度報道,在一家知名新聞網站上刊登。
文章詳細還原了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
從我為兒子兒媳的付出,到他們宣布丁克後我的決定,再到顧欣然的網絡攻擊,以及背後星耀傳媒的操縱。
文章配發了我提供的所有證據,包括那份長達30頁的財務報告。
數據不會撒謊。
當網友們看到,一個所謂的「惡婆婆」,在七年時間裡,為兒子兒媳花了772萬,而他們自己的總收入不到220萬時,輿論瞬間反轉。
「我他媽三觀炸了!這哪是惡婆婆,這是菩薩啊!」
「772萬!這對狗男女居然還有臉說婆婆控制他們?」
「顧欣然真是當代白眼狼的典範!」
「星耀傳媒呢?趕緊查!這種垃圾公司就該關門!」
「支持周阿姨起訴!必須讓這些網絡暴力者付出代價!」
更致命的是,文章還曝光了星耀傳媒的其他幾起類似案件。
這家公司專門策劃家庭矛盾話題,炒作對立情緒,獲取流量。
已經有多個受害者站出來指證。
監管部門迅速介入調查。
星耀傳媒的辦公室被查封,陳啟明本人被帶走調查。
顧欣然的社交帳號被平台封禁。
她精心經營的「人設」,在一夜之間崩塌。
而韓景行,他的公司人力部門找他談話,讓他「主動辭職」,否則就以「嚴重損害公司聲譽」為由直接開除。
在那個圈子裡,他的名字已經和「無能」、「背信」、「啃老」這些詞彙牢牢綁定,再無立足之地。
我沒有感到任何快感。
只有一種深深的疲憊。
這就是我用大半生心血培養出來的兒子,和我精心挑選的兒媳。
到頭來,他們給我的回報,是背叛、是算計、是企圖毀掉我的清譽。
05
起訴狀遞交後的第五天,我家的門鈴響了。
門外站著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穿著樸素,頭髮花白,眼睛紅腫。
她一見到我,就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親家,我是欣然的媽。我求求您,放過我們家欣然吧!」
我愣了一下,趕緊扶她起來。
「您這是幹什麼,快起來,有話好好說。」
顧欣然的母親死死地抓住我的手,眼淚嘩嘩地流。
「都是我們家欣然不對,都是她鬼迷心竅了。
她從小就愛慕虛榮,我和她爸沒本事,給不了她好的生活。
她嫁給景行,我們還以為她能安安穩穩過日子了。
誰知道她越走越偏,被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忽悠瘸了。
親家,我們知道錯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她這一次吧!」
她斷斷續續地哭訴著,把顧欣然從小到大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貧困的家庭、早逝的父親、單親媽媽的艱辛。
顧欣然從小就覺得自己被虧欠了,所以拼了命地想要更好的生活。
她嫁給韓景行,看中的不是感情,是我這個「有能力的婆婆」能給她提供的優渥條件。
「她現在被網暴了,每天都有人罵她,她的帳號被封了,工作也丟了。
她整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吃不喝。
親家,她還年輕,她還有一輩子要過啊!
您就當可憐可憐我這個當媽的,給她一條活路吧!」
我沉默地聽著。
心裡那些憤怒、寒心、失望的情緒,在這位母親的眼淚面前,似乎都變得複雜起來。
我也是母親。
我理解一個母親為孩子求情時的那種卑微和絕望。
但我也是受害者。
是顧欣然先用網絡暴力企圖毀掉我的清譽,是她和那個黑心的MCN機構聯手,把我推向了輿論的風口浪尖。
「阿姨。」
我扶她坐到沙發上,給她倒了一杯熱茶。
「我理解您作為母親的心情。但這件事,不是我一句'饒了她'就能解決的。」
「我知道,我知道她做錯了。」
顧欣然的母親顫抖著接過茶杯,卻沒有喝。
「可是親家,她畢竟是景行的妻子。您就算不看僧面,也看看佛面啊。景行現在也難受得很,工作丟了,前途也毀了。您真的要把他們逼上絕路嗎?」
「逼上絕路?」
我搖搖頭。
「阿姨,您這話說得不對。是誰先發起攻擊的?是誰策劃了這場網絡暴力?在您女兒試圖毀掉我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也會被逼上絕路?」
我頓了頓,語氣放緩。
「我的起訴,是依法維權。法院會根據事實和法律做出判決。如果顧欣然真的認錯了,真的悔改了,法律自然會給她公正的處理。但我不會撤訴,因為這不僅僅是我個人的事,這關係到每一個被網絡暴力傷害過的人。」
顧欣然的母親呆呆地看著我,眼淚無聲地滑落。
她大概沒想到,我會這麼「不近人情」。
在她的認知里,長輩就應該寬容,就應該忍讓,就應該為了家庭的「和諧」吞下所有的委屈。
但我不是。
我是周清月。
一個在風浪中站穩了一輩子的審計員。
我送走顧欣然的母親後,整個人癱坐在沙發上。
疲憊如潮水般湧來。
我閉上眼睛,老韓的臉出現在腦海里。
「老韓啊,你說我這麼做,對嗎?」
我喃喃自語。
「你要是還在,會不會罵我太狠了?會不會說,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算了算了?」
可是老韓不在了。
這麼多年,我一個人扛著這個家,護著這個家,把所有的愛和心血都給了韓景行。
到頭來,我發現我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把他培養成了一個軟弱、依賴、沒有擔當的人。
是我的錯嗎?
也許是。
但錯了,就要付出代價。
這是我教給他的,也是我教給自己的。
06
庭審的日子,定在了三周後。
這段時間,我沒有閒著。
我報名參加了一個為期十天的戶外探險訓練營,專門針對老年人的那種。
我想證明給自己看,六十歲的周清月,不是只能在家裡帶孫子的老太太。
她可以攀岩,可以徒步,可以挑戰自己的極限。
訓練營設在郊外的一個山區,每天早上五點起床,跑步、拉伸、攀爬、溯溪。
教練是個三十多歲的小伙子,一開始看到我這個年紀還來參加訓練,眼神里滿是懷疑。
「阿姨,您確定要參加全程?這個強度,年輕人都吃不消。」
我笑了笑。
「試試看。不行就退出。」
結果,十天訓練下來,我是所有學員里完成度最高的。
攀岩牆上,我一步一步往上爬,手臂酸痛,腿腳發軟,但我咬著牙堅持。
當我站在頂端,俯瞰腳下的山谷時,我忽然明白了什麼叫「重生」。
原來,人生的下半場,不是走向衰老和依賴,而是可以選擇重新出發。
訓練營的最後一天,教練給我頒發了「最佳學員」的獎牌。
他說:「阿姨,您刷新了我對老年人的認知。您比很多年輕人都要有韌性。」
我把獎牌拍了張照片,發到了朋友圈。
這是我這麼多年來,第一次發朋友圈。
配文很簡單:「六十歲,新起點。」
點贊的人不多,但每一個都是真心實意的祝福。
老宋留言:「清月,佩服!」
王律師留言:「姐姐威武!」
舞蹈班的老師留言:「周老師真是我們的榜樣!」
韓景行沒有點贊,也沒有評論。
但我知道,他看到了。
因為第二天,我收到了他發來的一條簡訊。
「媽,我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能見個面嗎?」
我看著這條簡訊,心裡沒有任何波瀾。
時機未到。
還不是見面的時候。
庭審如期而至。
法庭上,顧欣然穿著一身樸素的深色連衣裙,沒有化妝,頭髮簡單地紮起來。
她看起來憔悴了很多,眼下一片青黑,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看到我進來,她的眼神閃躲,不敢直視。
韓景行也來了,坐在旁聽席上。
他穿著皺巴巴的襯衫,鬍子拉碴,整個人都透著一股頹廢的氣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