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頓了頓，補上最後一擊。
「對了，下個月的房貸記得自己還。
我已經把自動扣款的關聯帳戶，改成我自己的活期存摺了。」
說完，我掛了電話。
舞蹈室里，華爾茲的音樂再次響起，熱情、奔放、充滿了生命力。
我深吸一口氣，重新投入進去。
我沒有去看顧欣然的社交平台。
但我知道，這件事不會就此結束。
果然，一個星期後，我接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電話。
是我以前在市審計局的老同事，老宋。
我們倆當年是局裡有名的「黃金搭檔」，配合查過不少大案要案。
退休後，他被一家大型企業返聘，做了內審顧問。
「清月啊，你最近是不是惹上什麼事了？」
老宋的聲音帶著一絲探尋。
「怎麼了？」
我有些意外。
「我女兒，天天刷那些短視頻。今天她突然拿著個視頻給我看，說是一個叫'欣然-Life'的博主，在網上控訴她婆婆'經濟控制'，還說她婆婆用'不幹凈'的錢去國外瀟洒。視頻里，她曬出了一張轉帳記錄的截圖，收款方姓名被打了碼，但金額是六十萬。她說這是她婆婆'來路不明'的收入之一。」
我的心猛地一沉。
六十萬。
這個數字太敏感了。
那是我上個月剛剛完成的一筆個人投資收益。
我幫一個朋友的公司做了半年的財務梳理和風險評估，這是他們支付的顧問費。
一切手續合法，稅款交得清清楚楚。
但這件事，我只跟韓景行提過一嘴。
顧欣然顯然是聽到了，並且斷章取義，把它當成了攻擊我的武器。
「老宋，這事有點複雜。」
我沉聲說。
「你別急。」
老宋在那邊很穩。
「複雜的事我們見得多了。那個博主，為了證明她婆婆'心虛'，還貼了一張銀行卡的月度帳單截圖，說這張卡消費奢靡，一個月花了二十五萬，買的都是什麼北極船票、衝鋒衣之類的。她說，一個普通的退休老太太，怎麼可能有這種消費能力？肯定是錢有問題。」
我閉上眼睛。
那張帳單，是我的信用卡帳單。
顧欣然在搬走前，偷拍了我的信件。
她這是要置我於死地。
用「來路不明的巨款」和「奢靡消費」這兩個標籤，把我釘在恥辱柱上。
一個普通的退休職工，突然有了大筆收入和高額消費，這在網絡輿論場裡，幾乎就等於「貪腐」、「有問題」。
「清月，你信我。這事兒我幫你查。」
老宋的聲音斬釘截鐵。
「我最見不得這種潑髒水的手段。那個博主為了引流，還搞了個什麼話題，叫#深挖身邊的隱形富豪#，煽動網友人肉你。這已經不是家庭矛盾，是網絡暴力，甚至可能涉嫌誹謗了。」
掛了電話，我站在空無一人的客廳里，第一次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我低估了顧欣然的狠。
也高估了我兒子的底線。
這種足以毀滅我半生清譽的事情，韓景行不可能不知情。
他的縱容，比顧欣然的攻擊更讓我心寒。
很好。
我走到書房，打開了那台塵封已久的、加密等級最高的筆記本電腦。
開機密碼，是老韓的忌日。
電腦螢幕亮起，桌面是一個簡潔的、沒有任何圖標的深藍色介面。
我按下一組複雜的快捷鍵，一個專業的、布滿數據接口的財務分析軟體彈了出來。
顧欣然，你以為網絡是你的戰場？
你不知道，在數據的世界裡，我才是真正的王。
你想跟我談帳，那我就把我們之間這筆帳，一筆一筆，算到小數點後兩位。
04
網絡的風暴，比現實中的颱風來得更猛烈。
在顧欣然和她背後推手的操作下，#深挖身邊的隱形富豪# 這個話題迅速發酵。
雖然她沒有指名道姓，但「濱海城市」、「退休審計幹部」、「兒子就職於知名科技公司」這些碎片化的信息，像一塊塊拼圖，在熱心網友的「努力」下，逐漸拼湊出了我的輪廓。
我的電話開始被一些陌生號碼騷擾。
小區的業主群里，也有人開始旁敲側擊地議論。
甚至連我常去買菜的超市收銀員，看我的眼神都多了幾分探究。
謠言的殺傷力，在於它不需要證據，只需要情緒。
一個「為富不仁」、「靠不義之財享樂」的惡婆婆形象，已經深入人心。
韓景行徹底慌了。
他一天給我打十幾個電話，微信發了幾十條，核心思想只有一個：媽，我們認錯了，您快出來澄清一下，再這樣下去，我的工作都要受影響了！
他們公司最重聲譽，已經有同事在背後對他指指點點了。
我一條都沒回。
澄清？
我為什麼要澄清？
在輿論的漩渦中心，任何辯解都只會激起更大的浪花。
我需要做的，不是澄清，而是反擊。
而且是致命一擊。
我打開電腦，登錄進那個專業的財務分析軟體。
這個軟體，是我在職時處理複雜財務案件的核心工具。
它可以追蹤資金流向，可以交叉比對各類數據，可以生成專業級別的財務報告。
更重要的是，它保存了我過去幾年所有的收支記錄。
我花了整整三天時間，將我給韓景行和顧欣然的每一筆錢，都整理了出來。
房子首付：280萬。
月供代還：每月35000元，已持續38個月，總計133萬。
親情卡每月資助：每月18000元，已持續42個月，總計75.6萬。
結婚費用：82萬。
購車款：35萬。
每年旅遊資助：每年12萬，已持續3年，總計36萬。
各類節日紅包、生日禮物、日常生活補貼：累計23萬。
韓景行大學到工作初期的全部費用：累計48萬。
人壽保險：每年12萬，已交5年，總計60萬。
我為韓景行購買的終身壽險，受益人是顧欣然，保額1200萬。
總計：772.6萬。
而韓景行和顧欣然這幾年的總收入，不到220萬。
我將這些數據，一筆一筆地錄入系統，生成了一份詳細的財務報告。
然後，我又調取了顧欣然社交帳號的所有歷史記錄。
她曬過的名牌包，每個價值3萬到8萬不等，累計超過30萬。
她曬過的高檔餐廳打卡，平均每次消費2000元以上，累計超過15萬。
她曬過的各種spa、美容、健身年卡，累計超過10萬。
這些消費，全部發生在她每月收入只有8000元的情況下。
差額從哪裡來？
我的親情卡。
我繼續深挖。
顧欣然最近頻繁提到的某個「重要推廣」，經過我的追蹤，是一個名為「星耀傳媒」的MCN機構。
這個機構的老闆，叫陳啟明，在業內口碑極差，專門培養網紅製造話題、炒作流量。
我通過老宋的關係，聯繫上了一個在傳媒行業做調查的朋友。
三天後，我拿到了一份關於「星耀傳媒」的詳細調查報告。
這家公司，涉嫌多起網絡誹謗案件，操縱輿論，黑公關，稅務問題一大堆。
而顧欣然，正是他們最新簽約的「潛力網紅」。
為了幫顧欣然製造話題，提升流量，陳啟明策劃了這次對我的攻擊。
他們的目標很明確：把我塑造成一個「惡婆婆」，把顧欣然塑造成一個「被壓迫的新時代女性」，藉此吸引眼球，獲取流量，接更多廣告。
我冷笑一聲。
想蹭我的熱度？
那就看看，誰才是最終的獵物。
我聯繫了我的律師，王律師，我們認識二十多年，她是這個領域最頂尖的專家。
「清月姐，這事兒你早該找我了。」
王律師看完所有材料，眼神銳利。
「誹謗罪，證據確鑿。星耀傳媒涉嫌組織策劃網絡暴力，性質更惡劣。顧欣然作為直接執行人，跑不了。韓景行如果知情不報，也要承擔連帶責任。」
「我要起訴。」
我平靜地說。
「不僅要起訴顧欣然，還要起訴星耀傳媒。我要讓所有人看看，網絡暴力的代價是什麼。」
「好。」
王律師點頭。
「我這就準備材料。不過，清月姐，你得做好心理準備。一旦起訴，輿論會更加洶湧。畢竟在很多人眼裡，你還是那個'惡婆婆'。」
「無妨。」
我看著窗外。
「我這輩子，見過的風浪多了。他們想看戲，我就給他們看一場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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