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痛苦地捂住了臉,身體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
工作、名聲、前途,這些才是他的命根子。
為了這些,他可以犧牲一切,包括他的家人。
「媽!你別鬧了!」
他猛地抬起頭,第一次衝著他最敬愛的母親大吼出聲。
「你還嫌不夠丟人嗎!趕緊收拾東西,回老家去!」
張愛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愣愣地看著自己的兒子,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衍……你……你吼我?」
「你為了這個女人,吼我?」
她的眼淚掉了下來,但這一次,周衍沒有心軟。
小叔子周航也嚇得縮在角落,一句話都不敢說。
我冷眼看著眼前這齣母子反目的鬧劇,內心毫無波瀾。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第二天,天還沒亮,我就被客廳里的動靜吵醒了。
周衍幾乎是連拖帶拽地,把他那不情不願的父母和弟弟,送出了家門。
張愛蓮的哭罵聲和周航的抱怨聲,在樓道里迴響了很久,最後終於消失。
世界,清凈了。
家裡從來沒有這麼安靜過。
我站在陽台上,看著樓下那輛計程車絕塵而去,感覺連空氣都變得清新了。
周衍沒有去上班。
他開始笨拙地討好我。
他第一次走進廚房,照著網上的教程,做了一頓難以下咽的早餐。
他第一次拿起拖把,把整個屋子都拖了一遍,雖然地上全是水漬。
他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我的臉色,試圖挽回什麼。
但我知道,一切都太晚了。
有些東西碎了,就再也拼不回來了。
晚上,他準備了一桌豐盛的菜肴,甚至還開了一瓶紅酒。
他坐在我對面,深情地看著我。
「清清,我們和好吧。」
「以前都是我不好,是我被我媽他們影響了,是我太自私。」
「以後我什麼都聽你的,我們好好過日子,好不好?」
我沒有動筷子。
我從書房裡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另一份文件,放在他面前。
是兩份協議。
一份是《離婚協議書》,另一份是《財產分割協議》。
他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溫清,你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這日子,我不過了。」我平靜地說。
在財產分割協議里,我做出了最大的讓步。
房子歸我,但我可以按照當初的出資比例和市場溢價,把他應得的那部分折現給他。
車子歸他,共同帳戶里的存款一人一半。
我只想快點結束這一切。
「我不離婚!」他激動地站了起來,「溫清,我說了我改!我以後會對你好的!」
「我還是愛你的啊!」
「愛我?」
我像是聽到了本世紀最好笑的笑話。
我抬起頭,嘲諷地看著他。
「周衍,你摸著你的良心問問自己。」
「你是愛我,還是愛我年薪三十萬、可以幫你分擔房貸、還能給你提供情緒價值的利用價值?」
「你是愛我,還是愛我那個可以被你和你的家人隨意吸食血肉,還不能反抗的軀殼?」
他的臉瞬間變得煞白。
我的一字一句,都精準地戳穿了他那層虛偽的畫皮。
「從你拿出那份 AA 制協議,沾沾自喜地讓我簽字那一刻起。」
「從你一次又一次試探我的底線,縱容你的家人把我當成免費保姆那一刻起。」
「我的心,就已經死了。」
他痛苦地跌坐回椅子上,開始回憶我們曾經的美好。
「清清,你忘了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了嗎?那時候我們……」
「別演了。」
我冷冷地打斷他。
「我累了。」
「簽字吧。」
我的聲音里沒有感情,像是在宣讀一份最終判決。
周衍拒絕簽字。
他開始了他的拖延戰術。
他以為只要他不簽字,我就拿他沒辦法,時間久了,我就會心軟。
他太不了解我了。
或者說,他從來就沒有真正了解過我。
與此同時,被趕回老家的婆婆張愛蓮,開始在親戚鄰裡間瘋狂地造我的謠。
她說我嫌貧愛富,結婚時就圖他兒子的錢。
她說我霸占了她兒子的房子,蛇蠍心腸地把他們一家老小都趕出了家門。
一時間,我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的惡媳婦。
很快,這些流言蜚語也傳到了周衍的公司。
版本變得更加離譜,說他在外面養小三,被老婆抓到,所以老婆要捲走他所有財產。
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周衍滿身酒氣地沖回家,雙眼通紅地質問我。
「外面的謠言是不是你傳出去的?」
「溫清,你好狠的心!你非要毀了我才甘心嗎!」
我正在修剪陽台上的綠植,聞言頭也沒回。
「周衍,你還不明白嗎?」
「這不是我乾的,這是你所有行為累積起來的,反噬。」
「一個連自己的妻子和家庭都要處心積慮去算計的男人,你憑什麼讓別人在工作上百分之百地信任你?」
我的話讓他愣住了。
沒過兩天,周衍的部門領導找他談話。
談話內容我不得而知,但從那天起,周衍的狀態就更差了。
他開始整夜整夜地酗酒,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
我不再與他進行任何無效的溝通。
我直接把所有證據都交給了李玥,全權委託她作為我的代理律師。
一周後,一封措辭嚴謹、條理清晰的律師函,被送到了周衍的辦公桌上。
律師函里,李玥明確要求他一周內配合協議離婚。
否則,我們將直接向法院提起訴訟。
隨函附上的,是那份完整的財產轉移證據鏈,以及那段足以讓他名譽掃地的錄音的文字稿。
那天晚上,周衍沒有喝酒。
他回到家,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個人枯坐了很久。
他看著這套他曾經引以為傲,如今卻即將失去的房子,眼神空洞。
他終於明白,我不是在開玩笑。
我是鐵了心,要離開他,要和他和他那腐爛的原生家庭,徹底切割。
他最後的幻想,被那封冰冷的律師函,徹底擊碎。
周衍終於同意離婚。
但在民政局門口,在簽字的前一刻,他還是暴露了他貪婪的本性。
「房子可以給你,但必須按照現在的市場價重新評估。」
「我要拿走屬於我的那一半,一分都不能少。」
他想在最後,再從我身上剜下一塊肉。
我看著他,一點也不意外。
「可以。」
我點頭同意。
然後,我從包里拿出了另一份文件。
那是一份我親手做的帳單,一本小小的冊子。
「既然要算得這麼清楚,那我們就好好算算。」
我翻開冊子,遞到他面前。
「這是從你父母和弟弟住進來的第一天起,我記錄的所有開銷。」
「他們三個人,一共住了二十七天。每天的伙食、水電、燃氣,按照 AA 制原則,都應該由你來承擔。」
「還有,你打碎的那個花瓶,八萬八。雖然我說從你的生活費里扣,但既然要離婚了,這筆帳也該算清楚。」
「還有你之前私下轉移的那些共同財產,摺合成今天的購買力,也需要重新計算。」
「最重要的是……」
我拿出手機,點開了一個視頻。
那是婆婆帶著七大姑八大姨來家裡大鬧的那天,我錄下的視頻。
熊孩子在牆上亂畫,親戚們亂翻我的東西,婆婆對我進行人身攻擊。
「……我的精神損失費。」
我關掉視頻,平靜地看著他。
「周衍,如果你非要為那點差價跟我糾纏不清,我不介意向法院申請,在分割財產時,要求你對我進行精神損害賠償。」
「你覺得,到時候法官看到這些證據,會怎麼判?」
周衍看著那本密密麻麻的帳單,看著視頻里自己母親撒潑的醜態,臉色比吃了蒼蠅還難看。
他終於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