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動用了自己的一部分積蓄。
在把錢轉出去的那一刻,我沒有絲毫猶豫。
有些真相,是必須用錢才能砸開的。
等待結果的那幾天,我度日如年。
一方面,我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另一方面,我又害怕那個答案會顛覆我所有的認知。
林悅看我整天心神不寧,拖著我去看了一場酣暢淋漓的動作電影。
從電影院出來,我的心情確實放鬆了不少。
就在這時,偵探的電話來了。
「孟女士,您要的東西,查到了。」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結果怎麼樣?」
「結果……可能會讓您非常震驚。」偵探的語氣很專業,但依然帶著 同情。
半小時後,一個加密文件發到了我的郵箱。
我回到林悅家,深吸一口氣,點開了那個文件。
裡面的內容,比我想像的,還要荒唐,還要骯髒。
第一份,是婆婆王蘭的資產證明。
她根本不是她口中那個為了給兒子治病山窮水盡的可憐母親。
就在兩年前,她在老家縣城,全款買下了一套三室兩廳的商品房。
房產證上的名字,赫然寫著:周明皓。
我的呼吸一窒。
也就是說,在我為了每個月多幾千塊錢的房貸而拚命工作的時候,在我省吃儉用補貼他們家的時候,我的婆婆,正拿著從我這裡搜颳走的錢,為她心愛的小兒子購置了婚房。
而我的丈夫周明凱,對此一無所知。
或者說,他假裝一無所知。
我繼續往下看。
第二份,是周明皓的銀行流水和線上消費記錄。
那是一份觸目驚心的記錄。
在過去的一年裡,周明皓的名字,頻繁地出現在各大網絡賭博平台的資金往來中。
有輸有贏,但總的來說,是巨額的虧空。
就在他住院前的一個月,有一筆高達八十萬的賭債記錄,後面跟著一連串鮮紅的催收警告。
真相,在此刻,終於大白於天下。
哪有什麼百萬的救命錢。
分明是百萬的賭債!
周明皓所謂的「重病」,不過是一個幌子。
一個為了掩蓋他賭博敗家事實,並藉此向我敲骨吸髓的,驚天騙局!
而這個騙局的策劃者和執行者,就是我那「慈愛」的婆婆王蘭,和我那「孝順」的丈夫周明凱。
他們一家人,上陣父子兵,合起伙來,把我當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一個可以隨意宰割的血庫!
我看著螢幕上的那些證據,氣到渾身發抖。
但奇怪的是,我沒有流一滴眼淚。
我只是笑。
控制不住地笑。
笑我自己的愚蠢,笑他們的無恥。
笑我這可悲的婚姻,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詐騙。
林悅看著我笑得眼淚都出來的樣子,嚇壞了。
「汐汐,你別這樣,你別嚇我!」
我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我花了很長時間,才止住了那陣荒謬的笑聲。
然後,我抬起頭,看著林悅,眼神里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冷靜,甚至帶著 嗜血的興奮。
「悅悅。」
「遊戲,該結束了。」
「我要讓他們,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我拿起了手機,找到了一個號碼。
那是周明凱在被我拉黑後,用新手機號發給我的求饒簡訊。
我給他發了一條信息。
「明天上午十點,到德信律師事務所來。」
「我同意和解。」
「帶上你媽。」
周明凱和王蘭是帶著勝利者的姿態走進律師事務所的。
周明凱換上了一身他自認為很體面的西裝,頭髮梳得油光鋥亮,試圖掩蓋他失業後的頹喪。
王蘭則穿了一件暗紅色的連衣裙,臉上畫著不合時宜的濃妝,嘴角掛著 若有若無的得意。
他們以為,我終於扛不住壓力,要服軟了。
他們以為,我約他們來這裡,是為了簽撤案協議和離婚協議。
我的律師姓張,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幹練且犀利。
她在來之前,已經看過了我所有的證據。
當她看到周明凱和王蘭那副嘴臉時,眼神里閃過輕蔑。
「孟女士,你確定要和解?」張律師在我身邊低聲問了一句。
「當然。」我笑了笑,「不過,是以我的方式。」
我們在會議室坐下。
周明凱迫不及待地開口:「孟汐,你能想通就好。我們畢竟是夫妻一場,沒必要鬧到法庭上,讓外人看笑話。」
王蘭也在一旁幫腔:「就是!一家人,有什麼事不能關起門來商量?非要鬧得雞飛狗跳。你把案子撤了,我們還是和和氣氣的一家人。」
「一家人?」我看著她,輕輕地重複了一遍這三個字,覺得無比諷刺。
我沒有理會他們。
我從包里拿出一個平板電腦,放在了會議桌的中央。
「在談和解之前,我想先請二位看點東西。」
我按下了播放鍵。
螢幕上出現的,是一段段周明皓在網絡賭場裡下注的錄屏。
那些花花綠綠的介面,飛速滾動的數字,和他因為輸錢而變得猙獰扭曲的臉,清晰地呈現在他們面前。
周明凱的表情瞬間凝固了。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螢幕,又猛地轉向他母親。
「媽,這是怎麼回事?明皓他……他怎麼會……」
王蘭的臉色,則在瞬間變得慘白如紙。
她嘴唇哆嗦著,眼神慌亂,像一隻被踩到尾巴的貓。
「這……這是假的!這是你偽造的!我兒子才不會幹這種事!」她尖聲叫道。
「偽造的?」我冷笑一聲,手指在平板上輕輕一划。
螢幕上,出現了周明皓那張高達八十萬的賭債帳單,和催收公司的最後通牒。
「那這個呢?也是我偽造的嗎?」
周明凱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他死死地盯著王蘭,眼神里充滿了質問和痛苦。
「媽!你告訴我!這到底是不是真的!」
王蘭被他吼得一哆嗦,眼神躲閃,不敢看他。
我沒有給他們母子情深的時間。
我再次滑動螢幕。
這一次,螢幕上出現的,是一份房產證明的複印件。
老家縣城,黃金地段,全款,三室兩廳。
戶主:周明皓。
購買日期:兩年前。
「王蘭女士。」我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剖開了她最後一塊遮羞布,「在你哭訴著為了給你小兒子治病山窮水盡的時候,你是不是忘了,你早就用從我這裡搜颳走的錢,給他全款買好了婚房?」
「在你指揮著你大兒子,來偷賣我的房子,填補你小兒子的賭債窟窿時,你是不是覺得,我們所有人都像傻子一樣,被你玩弄於股掌之間?」
會議室里,死一般的寂靜。
王蘭的臉,從慘白變成了灰敗,像是瞬間被抽乾了所有的精氣神。
她癱坐在椅子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而周明凱,這個一直活在母親編織的「親情」謊言里的男人,這個為了「救弟」不惜背叛妻子、觸犯法律的「孝子賢兄」,終於在鐵一般的事實面前,徹底崩潰了。
他看著我,眼神里沒有了憤怒,只有一片茫然和空洞。
然後,他緩緩地,一寸一寸地,轉向了他最敬愛的母親。
他的信仰,在這一刻,轟然倒塌。
「為什麼?」
周明凱的聲音沙啞乾澀,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一樣。
「媽,你為什麼要騙我?」
他像一頭被激怒的困獸,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衝著王蘭嘶吼。
「你不是說明皓病得很重嗎?你不是說家裡一分錢都沒有了嗎?那套房子是怎麼回事?那些賭債又是怎麼回事?!」
他雙目赤紅,指著平板電腦的手,因為憤怒而劇烈地顫抖著。
「你讓我去賣孟汐的房子!你讓我去求她,去逼她!你讓我為了這件事,丟了工作,背上罵名,甚至差點坐牢!」
「到頭來,你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為了給那個不爭氣的賭徒還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