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的家人，太貪婪。
原來，不是姜瑤太計較。
是他自己，太軟弱，太糊塗。
林志遠痛苦地捂住了臉。
他意識到，今晚這頓飯，只是一個導火索。
真正引爆的，是長久以來積壓在姜瑤心中的，那座名為「不公」與「壓榨」的火山。
給林志遠的電話施壓失敗後，張桂芬的怒火憋了一整晚。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她就採取了更激進的行動。
她集結了林志強一家五口，像一支討伐的軍隊，浩浩蕩蕩地殺到了我和林志遠的家門口。
瘋狂的門鈴聲和「砰砰砰」的大力拍門聲，在安靜的樓道里顯得格外刺耳。
「姜瑤！你給我開門！」
「你這個沒良心的白眼狼！躲在裡面算什麼本事！」
「開門！我知道你在家！別給我裝死！」
張桂芬的叫罵聲，尖銳得能穿透牆壁。
林志強也在一旁煽風點火：「嫂子，你再不開門我們可就撞了啊！你別不識好歹！」
王莉則抱著她那個最小的孩子，在旁邊假惺惺地哭嚎：「哎喲，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嫁到你們林家，還要被嫂子這麼欺負，這日子沒法過了……」
一家人，把「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演了個十成十。
他們以為我還在家裡，以為用這種方式就能逼我就範。
可惜，他們打錯了算盤。
此刻的我，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娘家的床上，喝著我媽給我熬的熱粥。
我的手機螢幕上，正實時播放著智能門鈴監控拍下的畫面。
我看著張桂芬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
看著林志強像個地痞流氓一樣用腳踹門。
看著王莉抱著孩子坐在地上，一邊拍大腿一邊嚎。
那場面，滑稽又可悲。
樓道里的聲響很快驚動了鄰居。
對門的李阿姨打開門，探出頭來，小心翼翼地勸解：「哎，有話好好說，別在樓道里吵啊，影響多不好。」
張桂芬一見有人出來，非但沒有收斂，反而找到了新的觀眾。
她立刻調轉槍口，對著李阿姨就開始大吐苦水。
「評評理啊！大家快來評評理！」
「我這個兒媳婦，心腸比墨水還黑！」
「我好心好意帶著孫子孫女去她請的飯局，想讓她熱鬧熱鬧，她倒好，吃完飯拍拍屁股走了，讓我們一家老小在那兒丟人現眼！」
「她就是嫌棄我們是農村來的，看不起我們！」
「我兒子真是瞎了眼，娶了這麼一個刻薄的喪門星！」
她口沫橫飛，把黑的說成白的，把死的說成活的。
將我塑造成一個嫌貧愛富、不孝不敬的惡毒兒媳。
又有幾戶鄰居打開了門，站在門口觀望。
有的人臉上露出同情，有的人則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我看到，住在樓上的一個年輕小伙子，悄悄地舉起了手機，似乎在拍攝視頻。
我的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拍吧，拍得越清楚越好。
最好直接發到業主群里，讓所有人都看看，林家人的嘴臉到底有多難看。
張桂芬還在不知疲倦地表演著。
她把我說得一文不值，仿佛我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堪的女人。
她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搞臭我的名聲，讓我在這個小區里抬不起頭來。
我靜靜地看著監控畫面。
內心平靜得像一口古井，毫無波瀾。
我只是動了動手指，將這段長達十幾分鐘，記錄了他們全部醜態的監控視頻，保存了下來。
然後，我退出了監控 APP，將手機放在一邊。
我媽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走進來，擔憂地看著我。
「瑤瑤，真是他們？」
我點了點頭。
「別管他們，讓他們鬧。」
我拿起一塊蘋果，咬了一口，清脆香甜。
「媽，我餓了，中午我們吃火鍋吧。」
我笑著對我媽說。
天塌下來，也要先填飽肚子。
至於那些跳樑小丑，就讓他們在舞台上盡情表演好了。
他們鬧得越凶，摔得就會越慘。
林志遠在酒店裡坐立難安，度過了他人生中最煎熬的一天。
他一遍又一遍地撥打我的電話，聽到的永遠是關機的提示。
微信消息石沉大海。
他徹底失去了我的消息。
愧疚、心慌、還有 對自己家人的憤怒，在他心裡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他想做點什麼來彌補。
是的，他必須做點什麼。
他想起姜瑤一直想買一個新款的相機，但因為價格昂貴，遲遲沒有下手。
他想，如果他現在立刻下單買下來，寄到家裡，等她回去看到，會不會消一點氣？
或者，直接轉一筆錢過去？
女人不都喜歡收錢嗎？
這個想法讓他精神一振。
他立刻打開了手機銀行 APP，準備給我轉一筆「驚喜基金」。
他和我之間有一個聯名帳戶，我們倆的工資和大部分存款都在裡面，平時家裡的開銷也從這裡出。
他輸入密碼，登錄帳戶，想先查詢一下餘額，看看轉多少合適。
可當帳戶詳情頁面加載出來的那一刻，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帳戶餘額，比他預想的要少得多。
他心頭一跳，立刻點開了近期的交易明細。
一筆，兩筆，三筆……都是些日常開銷的記錄。
他耐著性子往上翻。
終於，在一個月前，一筆高達十萬元的轉帳記錄，像一根毒刺，狠狠地扎進了他的眼睛。
轉帳金額：100000.00。
收款人：林志強。
林志遠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十萬塊！
他對此，毫不知情！
他和姜瑤約定過，超過一萬元的大額支出，必須雙方商量同意。
這十萬塊，是什麼時候轉出去的？
是姜瑤轉的？
不可能！
她那麼有原則，那麼看重我們的小家，怎麼可能一聲不吭地把這麼大一筆錢給她那個不成器的弟弟？
難道……是她給自己娘家了？
這個念頭一起，林志遠瞬間像被點燃的火藥桶。
他覺得自己的信任遭到了踐踏。
他覺得姜瑤的 AA 制、她的冷靜、她的決絕，都有了解釋。
原來她早就背著自己，把夫妻共同的錢，挪給了她自己的家人！
所有的愧疚和心慌，在這一刻，都被巨大的憤怒和被背叛感所取代。
他甚至忘了自己剛剛才聽過錄音，才反思過自己的錯誤。
他立刻撥通了我的電話。
這一次，電話竟然通了。
我剛剛開機，想看看有沒有什麼重要的工作信息。
電話接通的瞬間，林志遠的質問就如同炮彈一般轟了過來。
「姜瑤！我們聯名帳戶里那十萬塊錢是怎麼回事！」
他的語氣急躁、憤怒，充滿了興師問罪的意味。
我正準備刪掉業主群里那些@我的消息，聽到他這句話，手指頓住了。
我愣了一下。
十萬塊？
什麼十萬塊？
我迅速切換到手機銀行，點開聯名帳戶。
那筆刺眼的轉帳記錄，赫然在列。
收款人，林志強。
我瞬間什麼都明白了。
心底湧起的，不是憤怒，而是一種徹骨的冰冷和荒謬。
我甚至想笑。
「我正要問你呢。」
我的聲音冷得像冰碴子。
「這筆錢，是你轉的嗎？」
電話那頭的林志遠，呼吸猛地一滯。
他從我冰冷的語氣里，聽出了 不對勁。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再一次，不問青紅皂白地就給我定了罪。
如果不是我轉的，也不是他轉的……
那這筆錢……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他腦海中閃現。
他猛地想起，大概一個多月前，他母親張桂芬來家裡，說她自己那張銀行卡消磁了，取錢不方便。
當時，為了方便她日常買菜，林志遠就把我們這個聯名帳戶的一張副卡給了她，告訴她密碼是她的生日。
他說，讓她先用著，裡面的錢不多，讓她別省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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