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是什麼?」他的聲音在顫抖。
病床上的劉桂芬看到那張紙,臉色瞬間煞白,像見了鬼一樣,掙扎著就要下床來搶。
「你胡說八道!你偽造證據!」
我後退一步,避開了她伸過來的手。
我冷冷地看著周浩,一字一句地問他:
「你現在還覺得,你媽的病,需要賣掉我的房子來治嗎?」
我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把重錘,狠狠敲在周浩的心上。
他顫抖著手,舉著那張薄薄的紙,慢慢地,慢慢地轉向他的母親。
他的眼神里,充滿了無法理解的困惑和被撕裂的痛苦。
「媽……這是真的嗎?」
劉桂芬的眼神躲閃,嘴裡還在語無倫次地辯解著:「假的!都是她偽造的!她想挑撥我們母子關係!」
我看著周浩那張幾乎要碎裂的臉,心中沒有半分快意,只有無盡的悲涼。
我決定再給他一擊。
「周浩,我告訴你,這還不是全部。」
我的聲音冰冷得不帶感情。
「你一直以來放在心尖上,寧願掏空自己、掏空我們這個家也要去疼愛的弟弟,可能,跟你沒有半點血緣關係。」
話音落下。
整個病房,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周浩的瞳孔,在這一刻,猛然收縮。
劉桂芬徹底瘋了。
「你個賤人!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她從病床上滾了下來,披頭散髮地朝我撲過來,像個真正的瘋子,「我撕爛你的嘴!」
周浩下意識地攔住了她,但他整個人都處在一種魂不附體的狀態。
「方樂,你什麼意思……你把話說清楚……」他的聲音嘶啞,充滿了恐懼。
他害怕聽到那個答案。
我沒有理會撒潑的劉桂芬,只是平靜地拿出手機,按下了播放鍵。
王阿姨那帶著濃重鄉音的聲音,清晰地從手機里傳了出來。
「……那周陽,是她從一個遠房親戚家抱養來的男孩……」
「……從小就偏心,有什麼好的都緊著小的……」
「……大浩呢,就跟個受氣包似的,可憐見的……」
錄音不長,但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將周浩一直以來信奉的世界,割得支離破碎。
他徹底崩潰了。
他鬆開攔著劉桂芬的手,任由她癱坐在地上。
他自己也跟著跪了下去,雙手抱著頭,發出了困獸般的嗚咽。
他抬起那張滿是淚痕和絕望的臉,看著地上的劉桂芬。
「媽……她說的……是真的嗎?」
事到如今,再多的抵賴都顯得蒼白無力。
劉桂芬見無法抵賴,立刻換了一副嘴臉,開始打起了感情牌。
她抱著周浩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浩啊!媽不容易啊!媽是為了誰啊!還不是為了我們周家能有後!媽對不起你,但是媽真的是為你好啊!」
她承認了。
她承認周陽是抱養的。
但她的辯解,是那麼的荒唐,那麼的自私。
我冷眼旁觀著這場令人作嘔的家庭倫理戲。
周浩的情感世界,在這一刻,徹底崩塌了。
他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的「孝順」,他犧牲自己也要成全的「兄弟情」,他為之付出一切的「家庭責任」,通通變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他不是在孝順母親,他是在供養一個吸血的寄生蟲。
他不是在愛護弟弟,他是在為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外人,奉獻自己的人生。
他的痛苦是真實的,但我無法同情。
這是他愚孝的代價。
我看著這個跪在地上,精神被徹底摧毀的男人,內心平靜如水。
我走上前,將那份離婚協議書,重新放在他面前。
「周浩,我給你一天時間考慮。」
我的聲音,像法官在宣判。
「是選擇繼續被這個家庭吸食血肉,爛在這個泥潭裡。」
「還是和我離婚,從此一刀兩斷,各自安好。」
我的最後通牒並沒有立刻換來清凈。
接到電話的周陽衝進了病房。
當他從劉桂芬顛三倒四的哭訴中得知真相後,他沒有絲毫對周浩多年付出的感恩。
他反而指著周浩的鼻子破口大罵。
「周浩!你什麼意思?現在翻舊帳是吧?我告訴你,我吃你家的,用你家的,那是應該的!媽疼我!你管得著嗎!」
「我花的不是你的錢!是我媽的錢!你掙的錢就該給我媽!」
這番無恥的言論,成了壓垮周浩的最後一根稻草。
兩個「兄弟」,第一次爆發了激烈的衝突。
他們在狹小的病房裡扭打在一起,拳拳到肉。
劉桂芬尖叫著,毫不猶豫地護住了她的小兒子,對著親生兒子周浩又打又罵。
「白眼狼!我白養了你這個白眼狼!」
整個病房雞飛狗跳,像個混亂的菜市場。
我退到門外,冷靜地撥通了報警電話。
「喂,110 嗎?市醫院住院部 A 棟 7 樓,有人在這裡聚眾鬥毆,嚴重擾亂了醫院的公共秩序。」
警察的到來,讓這場鬧劇體面地終結了。
看著周浩、周陽和劉桂芬三個人被警察帶走做筆錄的狼狽樣子,我內心沒有波瀾。
這也讓周浩,在最狼狽不堪的境地里,徹底看清了他母親和弟弟的真實面目。
我回到了家。
這一次,我沒有再收拾行李。
我打開電腦,正式起草了一份詳細的離婚協議。
我聯繫了一位律師朋友,諮詢了財產分割的問題。
我要求分割我們婚後所有的共同財產,包括那套雖然寫著周浩名字,但卻是我們共同還貸的房子。
並且,我要求周浩,必須償還他這幾年來,私自從共同帳戶里划走,用於補貼他原生家庭的那部分錢。
律師告訴我,雖然取證有些困難,但只要有轉帳記錄,就有希望。
我開始坐在書桌前,一張一張地整理我們婚後所有的收入和支出憑證。
銀行流水,轉帳記錄,信用卡帳單。
每一筆,都記錄著我這三年荒唐的婚姻。
夜深了,周浩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
他身上還帶著在派出所留下的塵土氣息,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像一個斗敗的公雞。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質問我或者發脾氣。
他只是坐在我對面的沙發上,像一個丟失了靈魂的木偶。
良久,他開口了,聲音沙啞得厲害。
「方樂,我們……能好好談談嗎?」
這是結婚以來,他第一次用這種近乎乞求的語氣,跟我說話。
周浩向我道歉,向我懺悔。
他說他錯了,錯得離譜。
他說他被豬油蒙了心,才會被他媽和他弟耍得團團轉。
他承諾,只要我肯再給他一次機會,他立刻就和那個家劃清界限。
他會把劉桂芬送回老家,再也不讓周陽登我們家的門。
他描繪著一個沒有吸血鬼家人,只有我們兩個人的美好未來。
他說得聲淚俱下,悔不當初。
如果是在一天前,我或許還會有動容。
但現在,不會了。
「周浩,」我平靜地打斷他,「信任就像一張紙,揉皺了,即使撫平,也恢復不了原樣了。」
破碎的鏡子,永遠無法重圓。
我把列印好的,條款清晰的離婚協議,推到他面前。
「簽字吧。」
他看著協議書上「離婚」兩個大字,瞳孔一縮,拚命搖頭。
「不,方樂,我不要離婚!我不能沒有你!」
他開始回憶我們過去的甜蜜時光,從大學校園的初遇到畢業後的共同打拚。
他試圖用那些早已褪色的溫情來挽回我。
「你還記得嗎?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我說過要讓你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別說了。」我再次打斷他,「那些美好,已經被你,被你的家人,消磨殆盡了。」
我不想再聽這些虛偽的廢話。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
刺耳的鈴聲在寂靜的客廳里顯得格外突兀。
螢幕上跳動的,是「媽」這個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