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開始給我髮長篇大論的微信。
一開始是憤怒的咒罵,罵我自私、惡毒、不計後果,是個心腸歹毒的劊子手。
【林晚,你真狠!我媽都進醫院了,你就這麼開心嗎?】
【你就為了這點事,要把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都毀掉嗎?】
發現我根本不回之後,他的語氣又開始軟化,變成了痛苦的回憶和卑微的哀求。
【晚晚,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那天是鬼迷心竅了,我不該提你手鐲的事。】
【你回來好不好?我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錢沒了可以再賺,家沒了,就什麼都沒了啊!】
【想想一一,她才那么小,你忍心讓她沒有一個完整的家嗎?】
我看著這些文字,只覺得無比諷刺。
對他來說,「家」,就是我和我的錢,一個都不能少。
而在我看來,離開他和他的家庭,才是我和女兒新生的開始。
我在三亞的五星級酒店套房裡,吹著空調,吃著新鮮的空運水果。
一邊,和我的私人律師進行著視頻通話。
「王律,離婚協議的條款,我們再過一遍。」
王律師是我爸的老朋友,也是業內頂尖的婚姻法律師。
他看著我發過去的那些證據,包括滿月酒的朋友圈截圖、婆婆辱罵的電話錄音、周明讓我賣手鐲的錄音,以及那張長達數頁的信用卡副卡消費明細,鏡片後的眼睛裡閃著精光。
「林小姐,你放心。所有的證據鏈都非常完整清晰。」
「根據我國婚姻法規定,你婚前的個人財產,以及婚前財產在婚後產生的孳息,都屬於你的個人財產。周明一分錢也分不到。」
「不僅如此,對於你為他家人支付的那些非生活必要開支,比如給他媽買金器、給他親戚發紅包等,性質上屬於贈與。現在你們感情破裂,我們可以主張撤銷部分贈與,要求他返還。」
「至於孩子的撫養權,你的經濟條件、居住環境、以及你父母能提供的支持,都遠優於他。再加上他母親有嚴重的重男輕女傾向,並且有言語侮辱你女兒的證據,法院大機率會將撫養權判給你。」
聽著王律師條理清晰的分析,我心裡的大石徹底落了地。
「王律,還有一件事。」
「我們現在住的那套房子,雖然是我的婚前財產,但為了照顧他的面子,我一直讓他是從我們倆的聯名卡里扣『房貸』。我希望,從下個月開始,這筆錢直接從我的另一個私人帳戶扣款。」
「那張聯名卡,也該註銷了。」
我不想再跟那一家子,有任何金錢上的瓜葛。
「好的,沒問題。」王律師點點頭,「林小姐,你比我想像的更冷靜,也更果決。」
我笑了笑。
不是我冷靜,而是絕望,是最好的清醒劑。
在三亞待了一周。
我帶著一一,每天就是看海、游泳、做SPA。
我甚至還請了一個專業的攝影師,給我和女兒拍了一套絕美的寫真。
照片里的我,笑容是從心底里散發出來的,明媚、舒展,再也沒有了過去那半年裡的陰鬱和壓抑。
我把照片發給我爸媽,我媽立刻回了電話,聲音裡帶著喜悅的哭腔:「晚晚,這才是我女兒該有的樣子。」
一周後,我帶著一身陽光和滿格的電量,回到了我所在的城市。
飛機落地,剛打開手機,就看到了閨蜜發來的信息。
【小心!周明那個渣男查了你的航班信息,估計要去機場堵你!】
我冷笑一聲,回了句:【知道了。】
果然,我抱著一一走出VIP通道,一眼就看到了等在出口處的周明。
不過一周未見,他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氣神,瘦了一大圈,眼窩深陷,鬍子拉碴,身上的襯衫皺巴巴的,全然沒有了往日裡「都市精英」的體面。
他看到我,眼睛瞬間亮了,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浮木,不管不顧地沖了過來,張開雙臂就想抱我。
「晚晚!你終於回來了!我好想你和孩子!」
我抱著一一,身體一側,輕巧地躲開了他的擁抱。
他的手臂僵在半空中,臉上滿是尷尬和受傷。
不遠處,我爸的車早已等候在那裡。
車門打開,我爸和我哥從車上下來,快步走到我身邊,一左一右,將我護在了身後。
我哥比我高一個頭,身材健碩,他看著周明,眼神冷得能掉下冰渣子。
周明見這陣仗,知道硬搶是沒戲了,立刻又換上了那副可憐兮per 的嘴臉。
他對著我爸媽的方向,聲音悲痛:「叔叔,阿姨,我知道錯了,都是我的錯!求求你們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發誓,我以後一定把晚晚和一一當成祖宗一樣供著!」
他話音未落,一個穿著邋遢的身影,突然從旁邊的人群里沖了出來,直奔我懷裡的一一。
是張桂芬。
她頭髮凌亂,臉色蠟黃,像是老了十歲。
她上來就要搶我懷裡的孩子,嘴裡還哭喊著:「我的乖孫女哎!快讓奶奶抱抱!都是奶奶不好,奶奶不是人!奶奶給你賠不是了!」
她的動作又快又猛,嚇得一一在我懷裡「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我哥眼疾手快,一把攔在她面前,像一堵牆,冷冷道:「離我妹妹和孩子遠點!」
張桂芬見搶不到孩子,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開始上演她的拿手好戲。
她一邊拍著大腿,一邊嚎啕大哭,聲音之大,瞬間引來了整個到達大廳所有人的圍觀。
「沒天理了啊!現在的兒媳婦太狠心了啊!」
「不就一個滿月酒沒去嗎?就要逼死我們全家啊!」
「我兒子辛辛苦苦養家,她在外面花天酒地,現在還要拋夫棄子啊!」
「我老太婆做錯了什麼,要遭這種罪啊!」
機場人來人往,瞬間就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對著我們指指點點。
周明站在一旁,一臉的羞憤和難堪,但他沒有去拉他撒潑的母親,反而還在試圖勸說我。
「晚晚,你看我媽都這樣了,你就心軟一次吧,有什麼事我們回家說,行嗎?」
「別在這讓人看笑話了。」
我看著眼前這齣拙劣又荒唐的鬧劇,看著這對還在試圖用輿論和親情綁架我的母子,心中最後一點念想,也徹底湮滅了。
我沒有理會坐在地上撒潑打滾的張桂芬。
也沒有看周明那張寫滿「委屈」和「為難」的臉。
我在眾目睽睽之下,從容地從包里,拿出了我的律師早就替我準備好的文件。
我將其中一份文件,直接遞到了周明面前。
「這是離婚協議書。」
我的聲音不大,但在張桂芬的哭嚎聲中,卻異常清晰。
「你看一下,沒問題的話,就簽字吧。」
周明渾身一震,不敢相信地看著我,又看了看我手裡的文件,像是看到了什麼洪水猛獸。
「離……離婚?」他的聲音都在發抖,「晚晚,你……你別鬧了……」
我沒有理他,又拿出了另一份文件。
那是一份長達十幾頁的清單。
我將它舉到周明面前,一字一句,當著所有圍觀人的面,清晰無比地念了出來:
「這是結婚三年來,從我的帳戶為你家人支付的所有款項明細。」
「結婚第一年,以『生活費』名義,每月轉給你母親張桂芬五千元,共計六萬元。」
「結婚第二年,以『看病錢』『人情往來』等名義,給你父親周建國轉帳共計三萬五千元。」
「你妹妹周莉上大學的學費、生活費,由我全權承擔,三年共計十五萬元。」
「你堂弟周浩買車,我『借』給他的五萬元。」
「以及,給你家數不清的親戚的紅包、借款、救濟款……所有款項,有明確轉帳記錄的,總計八十九萬三千元。」
每念出一筆,周明的臉色就白一分。
到最後,他已經面無人色,嘴唇抖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