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忽然笑了。
怒極反笑。
我一字一頓，清晰無比地對他說：
「好啊。」
「我來表示。」
「你放心，我一定給你媽一個，永生難忘的六十大壽。」
他的臉上立刻露出如釋重負的喜悅。
「真的嗎晚晚？我就知道你最通情達理了！」
他甚至想上來抱我。
我側身躲開，徑直走進臥室，關上了門。
門外，是他興奮地在家族群里發語音的聲音。
「媽！放心吧！晚晚都安排好了！保證給您辦得風風光光的！」
群里立刻傳來一片阿諛奉承的歡呼。
我靠在冰冷的門板上，聽著外面的喧鬧，嘴角的笑容，冷得像冰。
永生難忘。
我保證。
婆婆大壽定在周六。
周五晚上，周明還在鍥而不捨地給我發信息。
【晚晚，錢準備好了嗎？酒店那邊催定金了。】
【我跟親戚們都通知好了，周六上午十點準時到皇家大酒店。你可千萬別讓我下不來台啊。】
【晚晚？怎麼不回我？你是不是還在生氣？別鬧了，啊？】
我一條都沒回。
我正抱著香香軟軟的女兒，給她講睡前故事。
一一聽著我溫柔的聲音，很快就進入了夢鄉，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小刷子。
我親了親她的額頭，也跟著睡了過去。
一夜無夢。
第二天上午，陽光燦爛。
我慢悠悠地起床，給一一喂了奶，換上早就準備好的漂亮親子裙。
然後，我拿出手機，精心挑選了九張照片，發了一條朋友圈。
第一張，是無垠的蔚藍大海上，一艘線條流暢的白色豪華遊艇乘風破浪。
第二張，是我抱著一一，站在遊艇甲板上，海風吹起我的長髮和裙擺，我們母女笑得比陽光還要燦爛。
第三張，是一一肉乎乎的小腳丫，在細膩的白色沙灘上踩出一個個可愛的小腳印。
……
第九張，是一張機票的特寫，目的地清晰可見：三亞。
定位：三亞亞龍灣。
配文：【送給寶寶和自己的禮物，第一次看海，很開心。】
這條朋友圈，我屏蔽了所有人，設置了僅對周明和他家「相親相愛一家人」群里的所有成員可見。
發完不到一分鐘。
我的手機，像催命符一樣，瘋狂地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老公。
我慢悠悠地走到遊艇的遮陽傘下，給自己倒了一杯冰鎮的椰汁，戴上墨鏡。
然後，不緊不慢地接起電話，順手按下了錄音鍵。
電話那頭，幾乎是在接通的瞬間，就傳來了周明氣急敗壞、震耳欲聾的咆哮：
「林晚！你他媽什麼意思！」
「今天是我媽大壽！你不在酒店安排，自己帶著孩子跑去三亞玩？」
「你哪來的錢！你哪來的錢租遊艇住五星酒店！你是不是早就把錢轉移了？！」
他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變得尖利，甚至有些破音。
我能想像到他此刻在皇家大酒店門口，在所有親戚面前，看到我朋友圈時那副尊嚴掃地、無能狂怒的樣子。
我把手機拿遠了一點，免得震壞自己的耳朵。
然後，我喝了一口清甜的椰汁，輕笑了一聲。
「錢？」
「當然是我自己的錢。」
「周明，你不會真的以為，我只有那張聯名卡里那點錢吧？」
我掛斷周明的電話，直接將他拖進了黑名單。
世界清靜了。
但只清靜了不到十秒。
一個陌生的號碼又打了進來，歸屬地顯示是周明的老家。
我猜，是婆婆張桂芬用哪個親戚的手機打來的。
我接了起來。
電話那頭，不再是往日裡中氣十足、盛氣凌人的樣子。
取而代之的，是壓抑的、帶著哭腔的質問。
「林晚！你這個喪盡天良的女人！你安的什麼心！」
「你為什麼要凍結我的銀行卡！你是不是要逼死我啊！」
「我還等著取錢給酒店付定金呢！親戚們都到了，我這張老臉往哪兒擱啊！」
她的哭嚎，尖銳又刺耳。
但我聽著，只覺得痛快。
我好整以暇地打開手機銀行，將一張截圖給她發了過去。
然後，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淡淡地開口：
「媽，第一，那不是你的銀行卡。」
「那張卡，是我的信用卡副卡。我樂意給你用，你就能刷；我不樂意，隨時可以停掉。它從始至終，都屬於我。」
「第二，我剛剛查了一下。過去兩年，從你開始使用這張副卡起，你一共消費了三十七萬八千六百元。」
「其中，給你自己買金銀首飾花了十二萬，給你那些亂七八糟的親戚發紅包、隨份子花了八萬，剩下的十七萬多，是你所有的日常開銷，包括你在廣場舞的姐妹面前充大款請客吃飯。」
「這些錢，每一分，都是我的。」
我頓了頓，給了她一個喘息和消化事實的時間。
電話那頭，只剩下粗重的、不敢置信的喘息聲。
我繼續往她的心上，插上最鋒利的一刀。
「你引以為傲的兒子，周明，他的工資，連我們現在住的這套房子的所謂『月供』都不夠還。」
「你花的每一分錢，住的每一天好日子，都來自於我的婚前財產。」
「你不是覺得女兒是賠錢貨，生了就是給別人家養的嗎？」
「那你現在花的，就是你最看不起的『賠錢貨』的媽媽，辛辛苦苦賺來的錢。」
「你吃的，用的，穿的，全都拜這個『丫頭片子』所賜。」
電話那頭的呼吸聲，驟然停止了。
死一般的寂靜。
我能想像到，張桂芬此刻的臉色，一定比調色盤還要精彩。
從震驚，到屈辱，再到無地自容的憤怒。
「哦，對了。」我仿佛才想起來，用輕快的語氣補充道，「壽宴，你們自己想辦法吧。」
「祝你，生日快樂。」
說完，我乾脆利落地掛了電話。
海風拂面，帶著一絲鹹濕的暖意。
我深吸一口氣，只覺得胸口那股鬱結了半年的惡氣，終於，徹底散了。
遠處，海天一色，遼闊壯麗。
這才是我該擁有的人生。
我的手機徹底關機了。
但我可以想像，周明和他家此刻是怎樣的一副兵荒馬亂的景象。
預定了二十桌的五星級酒店壽宴，主角沒了，買單的人也消失了。
那些被請來「長臉」的親戚，從最初的期待，到疑惑，再到明白真相後的嘲諷和奚落，足以將周明一家人的臉皮，徹底撕下來，扔在地上反覆踐踏。
「搞了半天是打腫臉充胖子啊？」
「兒媳婦不肯出錢，就辦不起來了？這兒子可真『有本事』！」
「我還以為攀上高枝了呢，原來人家根本沒把他們當回事。」
這些話，比任何武器都更能摧毀他們那可憐又可悲的自尊心。
周明開始瘋狂地轟炸我父母和我閨蜜的電話。
我早有準備，提前跟他們都打好了招呼。
我媽直接對周明說：「林晚去哪了我們不知道，她是個成年人，有自己的自由。不過周明，當初我們是怎麼跟你說的？讓你好好對晚晚，你又是怎麼做的？」
我爸則更直接：「你媽大壽，憑什麼要我女兒賣嫁妝給你辦？你們老周家的臉，就那麼金貴？」
我閨蜜更是個爆脾氣，直接在電話里把周明罵了個狗血淋頭：「鳳凰男！吸血鬼！你和你那一家子噁心的玩意兒，就該被釘在恥辱柱上！離我們晚晚遠點！」
所有人都聯繫不上我。
周明絕望了。
他家的親戚群徹底炸了鍋。
據說，婆婆張桂芬在酒店大堂，被親戚們指指點點，氣得一口氣沒上來，當場暈了過去，被救護車拉走了。
醒來後的第一件事，不是反思自己的過錯，而是抓著周明的手，讓他無論如何，都要把我找回來。
因為沒有我，就沒有那張可以無限透支的副卡，就沒有「有本事兒媳」帶來的虛榮，就沒有他們寄生吸血的宿主。
武巧輝 • 52K次觀看
燕晶伊 • 78K次觀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