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得很不安穩,眉頭緊鎖,即使在昏迷中,臉上也帶著痛苦的神色。
曾經那個明艷動人的姑娘,如今卻憔悴得讓人心驚。
我靜靜地看了她許久,腦海中閃過我們從相識、相愛到互相折磨的這五年。
有過甜蜜,有過溫馨,但最終,都被她無底線的「扶弟」行為消磨殆盡。
路是她自己選的。
我深吸一口氣,轉過身,面對著那三張充滿期盼的臉,臉上浮現出一絲他們從未見過的,冰冷而陌生的笑容。
「辦法,我確實有一個。」
聽到這話,三個人眼睛同時一亮。
「什麼辦法?快說啊!」林強最是急不可耐。
我沒有理會他,而是慢條斯理地彎下腰,打開了隨身攜帶的公文包。
他們都以為我會從裡面拿出一張銀行卡,或者一份資產證明。
岳母甚至已經準備好了千恩萬謝的說辭。
然而,在他們錯愕的注視下,我拿出了一份文件。
那是一份列印得整整齊齊的A4紙,最上面,「離婚協議書」五個黑體大字,像五把淬了毒的尖刀,狠狠地扎進了他們的眼睛裡。
我走到病床邊,將那份協議書,輕輕地放在林晚的枕邊,然後抬頭,看著目瞪口呆的三人,一字一句,清晰而冷酷地說道:
「讓她醒了之後,先把這個簽了。」
「然後,我們再來談那五十萬救命錢的事。」
整個走廊,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06
死寂只持續了不到三秒,就被岳母尖利的哭嚎聲撕破。
「陳峰!你這個天殺的畜生!你有沒有良心啊!晚晚都病成這樣了,你居然要跟她離婚?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她瘋了一樣朝我撲過來,想撕扯我的衣服,被我側身躲開。
岳父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我的鼻子,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你……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我們家晚晚真是瞎了眼!」
林強更是血氣上涌,揮著拳頭就要衝上來:「我他媽弄死你這個白眼狼!」
我冷冷地看著他,從口袋裡拿出手機,點開了一個音頻文件。
「媽,你放心吧,陳峰這邊你不用擔心,他就是個窩囊廢……我拿捏得住他……」
林晚那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清晰地迴蕩在空曠的走廊里,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林家人的臉上。
林強的拳頭僵在了半空中,岳父岳母的咒罵聲也戛然而止。
他們難以置信地看著我手裡的手機,又看看病床上昏睡的林晚,臉色由紅轉白,再由白轉青。
「窩囊廢?」我收起手機,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是,我就是個窩囊廢。我窩囊到把我們唯一的家賣了,給你們的寶貝兒子還賭債。我窩囊到眼睜睜看著你們把我的妻子當成提款機,把我的家當成扶貧站。我窩囊到默默忍受了你們一家人長達五年的吸血和pua!」
我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狠狠地扎進他們的心臟。
「你們不是覺得我好拿捏嗎?不是覺得我愛她愛到沒有底線嗎?今天,我就讓你們看看,這個『窩囊廢』的底線到底在哪裡!」
我將目光轉向林強,眼神銳利如刀:「你,林強,你姐姐為了給你還賭債,賣了房子,如今躺在這裡等著救命錢。那一百萬,你花得很爽吧?現在,輪到你救她了。把錢拿出來。」
林強被我看得心虛不已,眼神躲閃,支支吾吾地說:「錢……錢已經沒了……都……都做生意賠進去了……」
「賠進去了?」我冷笑一聲,「是開著寶馬,出入高檔會所,賠進去的嗎?我不管你是真賠了還是假賠了,那是你們姐弟之間的事。賣車也好,賣房也好,甚至賣你自己也好,湊錢給你姐姐治病,天經地義。」
接著,我又看向岳父岳母:「還有你們二老。這些年,你們從林晚這裡拿走的錢,少說也有二三十萬吧?你們的兒子欠了賭債,你們不拿自己的養老金去填,反而逼著女兒賣婚房。現在女兒病了,你們也該出點血了吧?」
我的一番話,說得他們啞口無言,面紅耳赤。
「至於林晚,」我最後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她,「她成年了,應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她選擇犧牲自己的小家去填補娘家的無底洞時,就該想到會有今天。這份離婚協議,她簽也得簽,不簽也得簽。五十萬,我一分錢都不會出。她的命,應該由她最愛的家人們去救。」
說完,我不再看他們一眼,整理了一下衣領,轉身就走。
「陳峰你站住!」岳母在我身後聲嘶力竭地喊道,「你不能走!你走了晚晚怎麼辦!」
我沒有回頭,只是冷冷地丟下一句話:
「她怎麼辦,那是你們的事。從我決定賣房子的那一刻起,我跟你們這一家人,就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
07

我離開醫院後,第一時間拉黑了林家所有人的電話。
我知道,他們一定會像瘋了一樣找我,用道德,用輿論,用我們過去的情分來綁架我。
但我已經不想再跟他們有任何糾纏。
果然,沒過多久,我的手機就收到了各種親戚朋友的「問候」。
「陳峰,你怎麼能這麼做?一日夫妻百日恩啊!」
「聽說林晚病得很重,你就算要離婚,也等她病好了再說啊,這時候提出來不是要她的命嗎?」
「做人不能太絕情,她再怎麼不對,也是你老婆。」
這些指責,鋪天蓋地而來。
林家人顯然是惡人先告狀,把我塑造成了一個拋棄病妻、狼心狗肺的渣男形象。
對於這些,我早有準備。
我沒有一一去解釋,而是將那段林晚和她母親通話的錄音,以及這幾年來我整理出的,林晚給娘家轉帳的銀行流水記錄,還有當初賣房合同的複印件,選擇性地發給了幾個在親戚中比較有話語權的長輩。
我沒有添油加醋,只是陳述事實。
證據,遠比任何聲淚俱下的控訴都有力。
很快,輿論的風向就變了。
那些原本指責我的聲音,漸漸變成了沉默,繼而變成了對林家的竊竊私語。
「原來房子是給小舅子還賭債賣了啊?我的天!」
「那錄音里說的是真的嗎?把老公當窩囊廢拿捏?」
「怪不得陳峰這麼絕情,這是被傷透了心啊。」
我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我只是不想讓自己辛苦維繫了五年的體面,在最後被他們踐踏得一文不值。
與此同時,林家也亂成了一鍋粥。
我從一個和我要好的前同事那裡聽說了他們的情況。
林晚醒來後,知道了我要離婚的事,當場就崩潰了。
她哭著鬧著不肯簽,還幻想著我只是一時生氣,只要她好好求我,我就會回心轉意。
而岳父岳母和林強,在發現輿論對自己不利,無法再從道德上綁架我之後,也開始狗急跳牆。
他們去我之前上班的公司鬧,結果發現我早就辭職了。
他們想找我的父母,卻發現我早就把父母接到了一個他們找不到的地方。
他們找不到我,醫院的催款單卻一天比一天急。
林晚的病情在惡化,透析的費用像個無底洞,一天天吞噬著他們本就不多的積蓄。
醫生說了,再不準備手術,後果不堪設想。
錢,成了懸在他們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走投無路之下,他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林強身上。
畢竟,那一百萬是他拿走的。
然而,他們高估了林強的良心,或者說,林強根本就沒有良心。
他哭窮,說錢都虧光了,一分都拿不出來。
岳母讓他把那輛寶馬車賣了,他死活不肯,說那是他的門面,沒了車以後沒法談生意。
一場因為錢而起的家庭大戰,在醫院的病房裡激烈上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