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寧，對不起。」
我沒說話，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我為我過去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向你道歉。」他轉過頭，看著我的側臉，「我不該逼你道歉，不該在你受委屈的時候還讓你大度。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他的道歉聽起來很真誠。
若是放在以前，我可能會心軟，會給他一個台階下。
但現在，我的心，已經在一次次的失望和孤立無援中，變得堅硬無比。
我終於轉過頭，看著他。
他的眼睛裡充滿了懊悔和懇求。
我平靜地問他：「道歉有用嗎？沈博文。」
他愣住了。
我繼續說：「在我被你媽、你弟、你弟媳圍攻，說我惡毒，說我尖酸刻薄的時候，你在哪兒？」
「在我被他們逼著道歉，最需要我的丈夫站在我身邊的時候，你又在哪兒？」
「你讓我道歉，讓我『算了』。」
我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小刀，精準地扎進他最脆弱的地方。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沈博文，我的心，在你一次次讓我『大度』的時候，就已經冷了。」我看著前方變綠的信號燈，語氣淡漠，「開車吧。」
他握著方向盤的手在顫抖，臉上血色盡失。
他大概第一次意識到，有些傷害，一旦造成，就不是一句「對不起」可以輕易抹平的。
回到家，他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跟在我身後，給我倒水，給我拿拖鞋。
我沒有拒絕，也沒有回應。
晚上，他抱著枕頭，想從書房搬回主臥。
我站在門口，攔住了他。
「我覺得，我們都需要冷靜一下。」我說。
他站在那裡，高大的身影顯得有些落寞：「佳寧，你……你還想離婚嗎？」
「這個問題，取決於你。」我看著他，眼神清明，「我不想再過那種需要犧牲我的感受，去維持你所謂的『家庭和諧』的日子了。如果你做不到徹底站在我們這個小家這邊，那離婚，對我們彼此都是解脫。」
他沉默了很久，最後抱著枕頭，默默地回了書房。
我知道，我今晚的話，對他的衝擊很大。
但這劑猛藥，必須下。
一個男人的成長，有時就需要這樣慘痛的、刮骨療毒般的清醒。
從那天起，沈博文變了。
他開始主動承擔家務，準時下班回家陪孩子，周末會帶著我們出去郊遊。
他不再提他媽，也不再提他弟。
他用行動，小心翼翼地，試圖重建我們之間已經出現裂痕的信任。
我冷眼旁觀。
我告訴自己，我不需要他的保證，我只需要看他的行動。
這個家，要由我來主導。
而他，如果想留下，就必須擺正自己的位置，別再拖我的後腿。
那場「投影儀處刑」之後，劉薇一家徹底消停了。
她在家庭群里退了群，公婆也好多天沒打來電話。
我樂得清靜，以為這場戰爭已經告一段落。
直到半個月後的一天晚上，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寧靜。
我從貓眼裡往外看，是兩個面相不善的陌生男人，一個光頭，一個長發，脖子上都露著紋身。
「誰啊？」我隔著門問。
「我們找沈博武！他住這兒吧？」光頭的聲音很不耐煩。
我心裡一驚，立刻意識到不對勁。
沈博武明明不住這裡。
我提高了警惕，冷聲回答：「你們找錯地方了，這裡沒有叫沈博武的。」
「放屁！他老婆說他就住這兒！讓他趕緊滾出來還錢！」長發男人開始砸門。
劉薇？她讓他們來我家要債？
這個女人，簡直是瘋了！
我立刻拿起手機，按下了110，然後對著門外大喊：「你們再砸門我就報警了！這裡全程都有監控！」
聽到「報警」和「監控」，外面的人安靜了一下，罵罵咧咧地走了。
我透過貓眼，看著他們消失在樓道里，後背已經驚出了一身冷汗。
我立刻給沈博文打了電話。
他聽完後，也震驚不已，立刻從公司趕了回來。
「他們怎麼會找到我們家？劉薇到底想幹什麼！」他氣得在客廳里來回踱步。
「她想幹什麼？她想拉我們下水！」我冷靜地分析，「沈博武肯定是欠了錢，她自己還不上了，就把債主引到我們這裡來，想讓我們替他們還！」
沈博文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這次，他沒有絲毫猶豫，立刻說：「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我必須搞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留了個心眼，沒有讓他直接去找沈博武對質。
對付劉薇那種人，必須拿到鐵證，否則她又能顛倒黑白。
我委託了一個做私家偵探的朋友，讓他幫忙查一下沈博武最近的財務狀況。
三天後，朋友給了我結果。
結果比我想像的還要觸目驚心。
沈博武，那個在國企里混日子，看起來老實巴交的男人，竟然在一年多前，就染上了網絡賭博。
他一開始只是小玩，後來輸紅了眼，越陷越深，不僅把家裡的積蓄全都賠了進去，還通過各種網貸平台和高利貸，欠下了上百萬的巨額債務。
那一百多萬的債務，像一個巨大的黑洞，解釋了劉薇的一切反常行為。
她瘋狂地購買奢侈品，不是因為有錢，而是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報復性消費。
她在外面租昂貴的公寓，可能是為了躲債，也可能是為了維持最後的體面。
她拚命地占小便宜，從親戚朋友那裡摳錢，是因為她真的山窮水盡了。
而現在，這個黑洞已經大到他們自己無法填補，於是，他們把貪婪的目光，投向了最後的目標——公婆的養老房。
就在我拿到調查結果的第二天，公婆主動找上了門。
老兩口的神色看起來有些疲憊，但眉宇間又帶著一種異樣的興奮。
「博文，佳寧，有個天大的好事。」公公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開口，「博武他……他認識了一個大老闆，有個穩賺不賠的投資項目，投一百萬進去，一年就能翻倍！」
我心裡「咯噔」一下，該來的，還是來了。
婆婆接著說：「可是我們手頭沒那麼多錢，所以博武的意思是，想把我們現在住的那個老房子，抵押給銀行，貸一百萬出來。你們放心，這錢一年就能還上，到時候我們家就能徹底翻身了！」
老兩口被小兒子描繪的「美好前景」徹底沖昏了頭腦，眼睛裡閃爍著對財富的渴望。
我看到劉薇躲在公婆身後，對著我露出了一個挑釁的眼神。
她大概以為，只要說服了公婆，我們就沒辦法阻止。
我沒有當場戳穿他們，只是淡淡地說：「爸，媽，這麼大的事，得從長計議。」
婆婆不高興了：「還計議什麼？博武說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機會不等人！我們已經跟博武約好了，明天就去房管局辦抵押手續！」
我把我的發現，連同那份詳細的調查報告，全都告訴了沈博文。
他看著那一頁頁觸目驚心的賭博流水和借貸記錄，氣得渾身發抖，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這個畜生！」他雙眼通紅，「他不僅要毀了自己，還要毀了爸媽！」
這一次，他沒有再猶豫，沒有再讓我「算了」。
他看著我，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佳寧，謝謝你。明天，我們一起去，絕對不能讓他們得逞！」
一場真正的戰鬥，即將在明天打響。
這一次，我們要守護的，是這個家最後的底線。
第二天，房管局。
陽光透過巨大的玻璃窗照進來，大廳里人來人往，顯得有些嘈雜。
我和沈博文趕到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排隊等候的公婆和沈博武、劉薇。
公婆的臉上帶著對未來的憧憬。
而沈博武和劉薇，則顯得異常亢奮，眼神里閃爍著貪婪的光芒，仿佛下一秒，百萬巨款就要到手。
他們已經拿到了號，正在一個窗口前，準備遞交材料。
辦事員正低頭審核著房產證和他們的身份證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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