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意外的反轉,讓我愣住了。
只聽婆婆繼續在那邊中氣十足地罵道:「你弟弟一家什麼德行我這個當媽的會不知道?周明傑就是個被你慣壞了的懶骨頭!劉芳更是個只會占小便宜的貨色!你自己打腫臉充胖子,非要把這尊大佛請回家,還敢瞞著我!現在搞不定了,就讓你老婆受委屈?周明宇我告訴你,這事你要是處理不好,別怪我親自上門去收拾你!」
原來,婆婆早就看不慣小兒子一家好吃懶做的作風。
周明宇這次接他們來同住,根本就是先斬後奏,連自己的親媽都瞞著。
婆婆在電話里對我說道:「禾禾,這事媽支持你。你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不用看他的臉面。我們老周家沒這個道理,讓兒媳婦給小叔子一家當牛做馬!你受委屈了。」
掛了電話,我感覺心裡堵了多日的惡氣,終於順暢了。
我走回客廳,看到周明宇和劉芳臉上那副震驚、錯愕、不敢置信的表情,心中暢快無比。
他們搬來的救兵,不僅沒有攻擊我,反而調轉槍口,給了他們自己一記響亮的耳光。
劉芳顯然不甘心就此失敗。
那天晚上,她看到我在書房用筆記本電腦處理工作,又心生一計。
她端著一杯水,假裝路過,「不小心」腳下一滑,整杯水都朝著我的筆記本電腦潑了過來。
「啊呀!」她誇張地尖叫著。
如果這水潑實了,我不但電腦要報廢,裡面所有的重要文件也都會毀於一旦。
可惜,我早就對她的德性有所防備。
我桌上放著的,是我前幾天專門翻出來的、一台早就報廢了的舊電腦,開機都開不了。
我故作驚慌地「啊」了一聲,然後迅速冷靜下來,從抽屜里拿出了一張紙。
我冷靜地將那張紙在他們面前展開。
「Dell XPS,上個月剛買的最新款,這是發票,一萬六千八百塊整。」我指著發票上的數字,看著嚇傻了的劉芳,微笑著問,「你看看,是打算賠現金,還是轉帳?」
周明宇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他當然知道劉芳是故意的,但現在人贓並獲,他想抵賴都賴不掉。
劉芳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嘴唇哆嗦著,求助地看向周明宇。
最終,周明宇咬著牙,從他自己的小金庫里,用手機銀行給我轉了一萬六千塊錢。
我當著他們倆的面,看著手機上顯示的收款成功信息,滿意地點了點頭。
「錢貨兩訖。」我說。
周明宇氣得渾身發抖,卻一個字都反駁不出來。
這一局,我又贏了。
而且贏得盆滿缽滿。
第九天,這場圍城之戰進入了白熱化階段。
屋子裡的氣味已經到了一個臨界點,連我用膠條封住的門縫都隱隱約約能聞到一股酸臭。
我決定再加一把火。
晚上,我特意點了一份超豪華的海鮮外賣——芝士焗龍蝦、蒜蓉粉絲蒸扇貝、香辣蟹,全是我平時最愛吃的。
我故意沒有在我的房間裡吃,而是把餐桌收拾出一塊乾淨的地方,慢悠悠地享用。
濃郁的蒜香、芝士香和海鮮的鮮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具有強大穿透力的、極具誘惑力的氣味,霸道地占據了這棟屋子裡所有的空氣分子,與另一邊垃圾堆積的酸腐氣味形成了致命的對比。
我吃完後,故意沒有立刻把包裝盒扔掉,而是把它們裝進一個乾淨的垃圾袋裡,放在了我房門口。
那濃郁的香味,就像一個無聲的嘲諷,時時刻刻在提醒著他們,一門之隔,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一個是乾淨整潔、美食飄香的天堂。
另一個,是垃圾遍地、餿臭熏天的地獄。
半夜,我被客廳里傳來的壓抑的哭聲吵醒了。
我悄悄走到門邊,貼著門板,凝神細聽。
是劉芳的聲音。
她似乎已經壓抑到了極限,終於在深夜爆發了。
「這過的叫他媽什麼日子!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會跟著你住到這種鬼地方來!我是在垃圾堆里撿來的嗎?!」
「你看看!你聞聞!這屋裡還能住人嗎?孩子都拉肚子了!我跟著你,就是為了來住垃圾堆的嗎?」
「你那個好大哥呢?他當初說得多好聽,讓我們來享福,當城裡人!結果呢?他老婆就是個母老虎!他自己就是個屁用沒有的軟蛋!連自己老婆都管不住!還大哥呢!」
周明傑唯唯諾諾的聲音傳來:「你小點聲……別讓哥和嫂子聽見……」
「聽見就聽見!我就是故意要讓他們聽見!周明傑我告訴你,我受夠了!我一天都待不下去了!明天我就帶孩子回娘家!你自己留在這兒跟你那個『打腫臉充胖子』的好大哥過去吧!」
爭吵聲越來越大,劉芳的哭喊和咒罵夾雜著周明傑的勸解,顯得格外清晰。
我冷靜地拿出手機,按下了錄音鍵。
我將手機貼在門縫邊,將這段夾雜著他們真實想法的「午夜真心話」,一字不漏地完整記錄了下來。
錄音里,劉芳把周明宇罵得一文不值,什麼「廢物」、「窩囊廢」、「打腫臉充胖子的冤大頭」……各種難聽的詞彙層出不窮。
我聽著錄音里傳出的聲音,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
這根壓垮駱駝的最後的稻草,終於被我穩穩地攥在了手裡。
好戲,明天就要開場了。
第十天,清晨。
預想中的大爆發來臨了。
周明傑一大早就發現,劉芳和兩個孩子不見了。
客臥的床上,只留下一張被淚水浸得有些模糊的字條。
上面用潦草的字跡寫滿了對周明傑的失望和對現狀的怨恨,最後一句是——「我帶孩子走了,你自己在這個垃圾堆里跟你哥過去吧!」
周明傑看著字條,整個人都崩潰了,癱坐在地上,抱著頭,像個被拋棄的孩子。
而周明宇,在短暫的震驚之後,將所有的憤怒和怨恨,都像炮彈一樣,精準地投向了我。
他衝到我的房門前,用力地砸著門,雙眼赤紅,像一頭被激怒的公牛。
「姜禾!你給我出來!你滿意了?你現在滿意了?!你把明傑的家給毀了!你把我的家也給毀了!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我打開門,平靜地看著他。
他揚起手,似乎想給我一巴掌,但最終還是沒有落下來。
我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拿出手機,按下了播放鍵。
「……你那個好大哥呢?他當初說得多好聽……結果呢?他自己就是個屁用沒有的軟蛋!連自己老婆都管不住!……就是個打腫臉充胖子的廢物……」
劉芳那尖銳又刻薄的聲音,在死一般寂靜的客廳里突兀地響起,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小錘子,狠狠地敲在周明宇的自尊心上。
他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憤怒的紅色,變成了羞恥的白色,最後變成了絕望的青色。
那張揚武揚威、興師問罪的臉,瞬間垮了下來。
他像是被人抽走了全身的骨頭,無力地向後退了兩步,最後癱倒在沙發上,眼神空洞。
他引以為傲的「好大哥」形象,他為了維護這份虛榮而不惜犧牲我的婚姻和尊嚴所做的一切,在這一刻,被弟媳的幾句「真心話」徹底擊得粉碎。
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周明傑聽著錄音里自己老婆的咒罵,更是羞愧得無地自容。
他什麼也沒說,默默地走進客臥,開始收拾他們那些破爛的行李。
半小時後,他提著那幾個巨大的蛇皮袋,灰溜溜地,像一條喪家之犬,從這個他只待了十天的「家」里,徹底消失了。
屋子裡,終於只剩下我和周明宇,以及滿屋子的狼藉和惡臭。
死一樣的寂靜。
過了很久,周明宇才緩緩地抬起頭,用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充滿疲憊和挫敗的眼神看著我。
然後,他站起身,默默地找來垃圾袋,開始動手清理客廳里那座垃圾山。
他像一個做錯了事,企圖通過勞動來獲得原諒的孩子。
晚上,他把整個屋子打掃得乾乾淨淨,累得滿頭大汗。
他走到我面前,聲音沙啞地向我道歉:「老婆,我錯了。我不該不跟你商量就把他們帶回來,我不該不尊重你……求你,原諒我這一次。」
他小心翼翼地看著我,企圖從我臉上找到些許鬆動。
我看著他,心中毫無波瀾。
遲來的道歉,比草都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