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我不想活了!讓我死了算了!」
見我依舊不為所動,眼神冷漠地看著她。
她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她捂著胸口,表情痛苦,呼吸急促,緩緩地沿著沙發倒了下去。
「哎喲……我的心……我的心好痛……要被你這個不孝子氣死了……」
幾個反應快的親戚立刻圍了上來。
我三姑沖在最前面,焦急地對我喊:「顧言!你還愣著幹什麼!快給你媽道歉啊!她有心臟病史的,可別真鬧出人命來!」
「是啊是啊,快打120!」
「母子哪有隔夜仇,快服個軟吧!」
過去的我,看到這個場面,肯定早就慌了手腳,又是道歉又是下跪,只求她能安然無恙。
但現在,我看過了那個長達一個月的監控。
我看過她是如何在我面前表演「母慈」,又如何在我背後表演「刻薄」。
我看過她那堪比影后的演技。
所以此刻,我只覺得無比諷刺。
我拿出手機,當著所有人的面,冷靜地,一字一頓地,撥通了120急救電話。
「喂,是急救中心嗎?這裡有人心臟病突發,情況緊急,地址是xx鎮xx路xx號……」
我報地址的聲音,清晰洪亮。
躺在沙發上「奄奄一息」的我媽,那痛苦的呻吟聲,戛然而止。
她驚愕地,難以置信地看著我,眼睛瞪得像銅鈴。
我掛斷電話,走到她身邊,俯下身,用一種她從未聽過的,「關切」又冰冷的語氣對她說:
「媽,身體要緊。」
「正好救護車來了,咱們直接去市裡最好的醫院,做個徹徹底底的全面檢查。」
「讓專家好好看看,你的心,到底是怎麼了。」
「您放心,錢,我來出。多少錢都行,只要能治好您的『心病』。」
我特意在「心病」兩個字上,加重了讀音。
我媽的臉色,由白轉青,由青轉紫,精彩紛呈。
她從沙發上「蹭」地一下坐了起來,中氣十足地喊道:
「我……我沒事了!就是剛才一口氣沒上來,現在緩過來了!不用去醫院!快把電話取消了!」
我堵死了她所有的退路,讓她精心設計,演練了半輩子的苦肉計,變成了一場極其滑稽可笑的獨角戲。
客廳里,那些剛才還七嘴八舌勸我的親戚們,此刻都閉上了嘴。
他們看著我媽的眼神,也變得微妙起來。
有尷尬,有鄙夷,有看好戲的幸災樂禍。
我媽用撒潑打滾換來的同情和支持,在這一刻,蕩然無存。
她徹底地,作繭自縛。
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很快停在了我家樓下。
我媽徹底慌了,她拉著我的衣服,幾乎是在哀求:「言言,快,快去跟他們說沒事了,讓他們回去!這要是被鄰居看到了,我的老臉往哪兒擱啊!」
我抽出被她抓住的衣角,沒有理會她。
我給許念的閨蜜林瀟發了條信息:【方便讓念念接個視頻嗎?】
很快,林瀟回覆:【等著。】
幾秒鐘後,視頻通話的請求彈了出來。
我接通了視頻。
手機螢幕上,出現了許念的臉。
她看起來很憔悴,眼下有淡淡的烏青,但眼神依舊冰冷,像是在審視一個與她無關的鬧劇。
我把攝像頭對準了我媽,還有窗外那輛閃著紅藍燈光的救護車。
我讓許念親眼看著,我那個剛才還「心臟病發、奄奄一息」的母親,是如何在急救人員上樓之前,「奇蹟般」地康復了。
她在我爸的拉扯下,從沙發上站起來,一邊整理自己凌亂的衣服,一邊氣急敗壞地抱怨:「多大點事,還叫救護車,嫌我不夠丟人嗎!」
視頻里,許念的眼神,似乎有了一點極其細微的鬆動。
那冰封的湖面,仿佛裂開了一道細微的縫隙。
不再是純粹的厭惡和死寂,多了一絲複雜的、審視的意味。
就在這時,我當著客廳里所有親戚的面,對著我媽,也對著視頻那頭的許念,宣布了我的決定。
「媽,從今天起,這個家裡的事,你不用再管了。」
「我每個月打到你卡上的三千塊生活費,我會改成一千塊。只夠你和我爸在鎮上的基本開銷。」
一石激起千層浪。
我媽尖叫起來:「一千塊?你打發叫花子呢!夠幹什麼的!」
我沒有理會她的咆哮。
我從錢包里,抽出那張我工資卡的副卡。
這張卡,一直由我媽保管。
她可以隨時查詢我的收入,隨時支取裡面的錢。
這是她向外人炫耀自己「掌控」著兒子的最大資本。
我當著所有人的面,從抽屜里拿出一把剪刀。
「咔嚓」一聲。
晶片被剪成兩半。
「這張卡,你以後也不用了。」
「你想跟鄰居炫耀,想請王阿姨她們吃飯,想送她們按摩儀。」
「以後,請用你自己的錢。」
我媽徹底瘋了。
釜底抽薪。
這比當眾播放視頻,比叫救護車讓她下不來台,更讓她感到了恐慌和絕望。
她失去了對我經濟的控制權,就等於失去了一切。
她像個潑婦一樣,對我破口大罵,各種污言穢語不堪入耳。
我平靜地看著她,直到她罵累了,才掛斷了視頻通話。
我給許念發了最後一條信息。
【念念,以前是我混蛋,是我錯了。】
【現在,我想重新學著,去做一個合格的丈夫,和一個稱職的父親。】
【請你,再看我一次。】
我握著手機,手心全是汗。
像一個等待最終審判的囚犯。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為她不會再回復了。
手機螢幕亮了。
只有一個字。
「嗯。」
這是她離開之後,第一次,正面回應我的請求。
我的眼眶,瞬間就紅了。
那場鬧劇過後,我媽在老家親戚圈裡的名聲,一落千丈。
她發現,硬的不行了。
她開始來軟的。
從我回到城裡的第二天起,她就開始頻繁地給我打電話。
電話里,她的聲音不再尖銳,而是充滿了哽咽和疲憊。
她說自己知道錯了,說她只是一時糊塗,被豬油蒙了心。
她說她晚上睡不著,一閉上眼就是孫女可愛的臉,和許念對她好的點點滴滴。
她甚至學會了用微信,每天給我發來大段大段的懺悔文字。
「兒子,媽對不起你,更對不起念念。媽是個罪人,媽不求你們原諒,只求你別跟念念離婚,別讓我的寶貝孫女沒有一個完整的家。」
「媽這幾天想了很多,都是媽的錯,是媽自私,是媽嫉妒,媽見不得你對念念比對媽還好。媽錯了,真的錯了。」
看著這些文字,如果不是親眼見過監控里的她,我幾乎就要信了。
接著,更讓我震驚的事情發生了。
她竟然不知道從哪裡要到了許念的電話,親自打了過去。
後來林瀟告訴我,我媽在電話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姿態放得極低,把自己罵得一文不值,求許念看在剛出生的孩子的面上,原諒她這一次。
許念沒有給她任何回應,直接掛了電話。
晚上,我鼓起勇氣,給許念打了個電話。
這一次,她接了。
我用一種極其沉重和為難的語氣,對她說:
「念念,我媽今天給你打電話了,我知道。」
「我知道她以前做了很多錯事,不可原諒。」
「但是……她畢竟是我媽,她年紀大了,現在也知道錯了。你看她又是道歉又是懺悔的……」
「要不……我們再給她最後一次機會?也讓她看看,我們不是那麼好欺負的,讓她知道我們的決心?」
我故意把話說得含糊,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但又心軟的「孝子」形象。
電話那頭,許念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幾乎以為她要掛電話了。
她才緩緩開口,聲音聽不出情緒:
「顧言,你確定?」
「我……我只是不想讓孩子以後沒有奶奶。當然,最終的決定權在你。你如果堅決要離,我……我沒意見。」
我把皮球,又小心翼翼地踢了回去。
我媽那邊,聽說我願意「勸說」許念,並且許念的態度有所「鬆動」,簡直欣喜若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