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城癱坐在沙發上,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
他雙眼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嘴裡喃喃自語:「他們怎麼能這樣……他們怎麼能這樣對我……」
眼淚從他這個三十歲男人的眼角滑落,充滿了幻滅和痛苦。
我沒有像往常一樣去安慰他,給他遞紙巾。
我只是靜靜地坐在他對面,等他自己消化這份背叛。
哀莫大於心死,而對於顧城來說,這是他必須經歷的,破繭成蝶前的陣痛。
過了很久,他終於把臉埋在手掌里,發出了壓抑的嗚咽。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現在你看到了。」我的聲音不帶一絲波瀾,「顧城,這個家,以後要怎麼過,你來決定。」
我給了他兩個選擇,就像在公司里給下屬布置任務一樣清晰明確。
「A,我們繼續這樣下去,你繼續當你的孝子,我繼續當我的提款機,直到我們這個小家被他們母子倆徹底榨乾,然後,我們離婚。」
「B,你親自去,和他們做個徹底的切割,劃清我們和他們之間的界限。」
我拿出手機,將我這段時間收集的所有證據,一股腦地全部發給了他。
那份顯示著「贈與」的婚前協議。
劉玉蘭威脅我的簡訊截圖。
她在公司大鬧的現場錄像。
長達一年的,從婆婆帳戶流向小叔子帳戶的銀行轉帳流水。
以及剛才,我錄下的,顧海親口承認他們合夥演戲騙錢的通話錄音。
我把手機放在他面前,像亮出最後的底牌。
「顧城,你媽和你弟要的不是錢,是我們的命。你自己去處理。如果你處理不好,或者不想處理,那我們明天就去民政局。」
這是我給他下的最後通牒。
我累了,不想再在這段充滿了謊言、算計和壓榨的婚姻里耗下去了。
他如果還是那個拎不清的「媽寶男」,那我只能選擇及時止損。
顧城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他出現在我面前時,眼睛裡布滿了紅血絲,但眼神卻不再是之前的迷茫和軟弱,而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
他對我說:「姜禾,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當天下午,他沒有讓我陪同,一個人約了劉玉蘭和顧海在外面的一家茶館見面。
我沒有去,但我把一支小巧的錄音筆放在了他的口袋裡。
這是他最後的機會,我需要親耳聽到他的選擇。
晚上,顧城回來了。
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把那支錄音筆遞給了我。
我戴上耳機,裡面傳來了茶館嘈雜的背景音,和他那兩個「至親」的聲音。
錄音里,顧城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強硬。
「媽,小海,今天找你們來,就是想告訴你們,以後,除了法律規定我該盡的贍養義務,我不會再多給你們一分錢。」
劉玉蘭立刻炸了:「顧城!你翅膀硬了是不是!被那個狐狸精灌了什麼迷魂湯!我白養你這麼大了!」
顧海也在一旁幫腔:「哥,你這是幹什麼?媽身體不好,我還沒找到工作,我們不都指望著你嗎?」
顧城冷笑了一聲,那笑聲里充滿了自嘲和失望。
「指望我?指望我給你們演戲的道具費嗎?媽,你不是心臟病要搶救嗎?小海,你不是說要二十萬手術費嗎?」
母子倆瞬間啞火了。
見軟的不行,他們開始撕破臉皮。
劉玉lan開始撒潑:「我不管!你是我兒子,你就得養我!你不給,我就天天去你家、去你公司鬧!我讓你和你那個媳婦都不得安生!」
而顧海,在情急之下,終於說漏了嘴。
「哥!你不能不管我啊!我在外面欠了二十萬的賭債!他們說再不還錢,就要砍我的手啊!你是我親哥,你得救我啊!」
耳機里,顧城長久的沉默了。
我能想像到他當時聽到這句話時,內心是何等的驚濤駭浪。
高利貸,賭債。
原來那所謂的八千塊生活費,那場二十萬的「手術費」騙局,都是為了填補這個無底洞。
我摘下耳機,看著眼前滿臉疲憊的顧城。
他通過了我的考驗。
而我也拿到了,足以將那對吸血鬼母子徹底釘死在恥辱柱上的,最後一塊拼圖。
我和顧城商量了一整夜。
我們一致認為,這件事不能再私了。
每一次的私下解決,換來的都是對方的變本加厲。
我們決定,要主動出擊,要當著所有人的面,來一場公開的、徹底的「審判」。
顧城以他自己的名義,在一家中檔飯店訂下了一個大包間。
他親自打電話,把上次在會所見證了劉玉蘭出醜的所有親戚,一個不落地,全都請了過來。
當然,也包括了今天的主角——劉玉蘭和顧海。
對外,我們的說辭是:「之前因為一點小誤會,和媽鬧了不愉快,今天特意擺一桌,請各位長輩來做個見證,把話說開,一家人還是和和氣氣的。」
劉玉蘭接到電話時,語氣里充滿了勝利者的得意。
她顯然以為我們服軟了,是被她的撒潑和「病危」威脅嚇怕了。
她帶著顧海,趾高氣揚地來到了飯店。
一進包間,她就擺出一副太后的架子,對我和顧城冷嘲熱諷:「現在知道錯了?早幹嘛去了?讓我和你弟弟受了這麼多委屈。」
顧海也在一旁附和:「就是,哥,嫂子,你們這次可得好好給我媽賠個不是。」
顧城沒有理會他們,只是平靜地招呼著親戚們入座。
等所有人都到齊了,菜也開始上了。
顧城站起身,端起酒杯。
「今天請各位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來,一是感謝大家一直以來對我們家的關心,二來,也是想請大家給我做個見證。」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全場,最後落在了劉玉蘭和顧海的身上。
「關於我和我媽之間的一些『誤會』,我覺得有必要當著大家的面,徹底澄清一下。」
說著,他拿出手機,連接上了包間裡早就準備好的投影儀。
雪白的幕布上,第一個播放的,就是劉玉蘭在我公司前台撒潑打滾的視頻。
高清的畫面,清晰的錄音,她說的每一句汙衊我的話,都響亮地迴蕩在包間裡。
親戚們臉上的笑容僵住了,面面相覷,氣氛瞬間變得尷尬起來。
劉玉蘭的臉「唰」地一下白了。
還沒等她開口辯解,顧城切換了下一個畫面。
是那張長達一年的銀行轉帳流水截圖。
左邊是我轉給劉玉蘭的8000元,右邊是劉玉蘭轉給顧海的8000元。
時間、金額,嚴絲合縫。
「大姑,二姨,你們之前在群里勸我,說媽年紀大了,一個月八千塊不容易。現在你們看到了,這八千塊,一分都沒有到我媽手上,全都進了我這個二十五歲、四肢健全的弟弟的口袋。」
之前在群里對我口誅筆伐最厲害的大姑和二姨,此刻臉漲得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緊接著,顧城播放了第三份證據。
是那段錄音。
顧海氣急敗壞地承認自己欠了二十萬賭債,哀求顧城救他的聲音,清晰地傳到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二十萬賭債。」顧城的聲音冰冷,「這就是為什麼他們要聯手演一出『心臟病搶救』的大戲,想從我們這裡騙走二十萬的原因。」
最後,他又放出了和主治醫生核實病情的通話錄音。
「普通感冒引起的支氣管炎」,和「二十萬手術費」,形成了巨大的諷刺。
每一份證據放出,劉玉蘭和顧海的臉色就更白一分。
到最後,他們倆的臉上已經沒有一絲血色,像兩個即將被公開處刑的囚犯。
整個包間裡,死一般的寂靜。
之前還熱鬧非凡的飯局,此刻變成了審判現場。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燈一樣,聚焦在劉玉蘭母子倆的身上,充滿了鄙夷、震驚和憤怒。
我知道,這場名為「鴻門宴」的審判,我們贏了。
在全場死一般的寂靜中,顧城站了起來。
他走到劉玉蘭面前,這個曾經讓他言聽計從的母親面前,眼神里再也沒有了往日的順從和軟弱。
「媽。」他開口,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
「從今天起,我和姜禾,不會再給你一分錢的『生活費』。」
「法律規定該我盡的贍養義務,我會諮詢律師,按照我們市的最低生活標準,每月定時打到你的卡上。一分不會少,但也別想再多要一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