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我以為上次在樓下把話說開之後,他們能消停一段時間。
但我顯然低估了他們的無恥程度。
一個星期後,他們直接鬧到了我的公司。
那天下午,我正在跟客戶開視頻會議,前台的同事突然慌慌張張地跑過來說:「薇薇姐,不好了,樓下……樓下有兩個人說是你爸媽,在大廳里又哭又鬧,保安都拉不住。」
我心裡「咯噔」一下,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我跟客戶匆匆道歉,暫停了會議,快步走到樓下。
還沒到大廳,就聽見了我媽那熟悉的、穿透力極強的哭嚎聲。
「天理何在啊!我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兒,名牌大學畢業,現在當了白領,一個月掙好幾萬,就不認我們這對窮父母了啊!」 我媽一屁股坐在公司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拍著大腿,聲淚俱下,「她自己住著大房子,吃香的喝辣的,卻連幾百塊的藥費都不肯給她親爹出啊!大家快來評評理,天底下哪有這樣的白眼狼啊!」
我爸則站在一旁,一臉的悲憤,配合地對圍觀的同事們控訴:「我們把她養這麼大,容易嗎?現在老了,沒用了,她就嫌我們是累贅了!我這心臟病,要不是沒錢買藥,早就犯了啊!」
公司的同事們圍成一圈,對著他們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看到我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充滿了探究、同情,甚至還有一絲鄙夷。
那一刻,我感覺渾身的血液都衝上了頭頂,臉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我知道,這正是他們想要達到的效果。
他們想利用輿論,利用「孝道」這頂大帽子,把我壓垮,逼我就範。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我不能慌,一旦我表現出任何的軟弱,他們就會變本加厲。
我穿過人群,走到他們面前,聲音不大,但足夠清晰:「爸,媽,你們在這裡鬧什麼?」
「你還敢問我們鬧什麼!」 我媽看到我,哭嚎得更大聲了,「你這個不孝女!你還有臉出來!我今天就要讓你的同事,你的領導都看看,你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就不勞你們費心了。」 我從包里拿出手機,點開了一段錄音。
那是我上次在樓下,和我爸、林濤對話時,悄悄錄下的。
「……我告訴你,你今天必須把錢給我媽轉過去!不然……不然我就天天到你公司樓下等你!」 林濤氣急敗壞的聲音,清晰地從手機里傳了出來。
緊接著,是我冷靜的反問:「哦?你去啊。正好讓我的同事們都看看,一個有手腳、名下坐擁三套房產的大男人,是怎麼理直氣壯地找他那個一分錢財產都沒分到的姐姐要錢的。我倒想看看,丟人的是誰。」
錄音一放出來,整個大廳瞬間安靜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從我身上,轉移到了我爸媽的臉上。
那目光里,不再是同情,而是震驚和玩味。
我媽的哭聲戛然而止,我爸的臉色也變得一陣青一陣白。
我關掉錄音,從包里拿出另一件東西——那份被我複印了的《自願放棄財產協議書》。
我將複印件高高舉起,展示給所有人看:「各位同事,這是我們家前段時間簽的協議。我家拆遷,分了三套房,市價近千萬。我父母,為了他們的寶貝兒子,逼著我這個女兒,簽下了這份自願放棄所有財產的協議。作為交換,協議上白紙黑字寫明,從今往後,他們的贍養,由我弟弟,也就是那三套房子的唯一繼承人,全權負責。」
我頓了頓,目光如刀,直刺向我的父母:「現在,房子到手了,我弟弟不願意出錢養他們了,他們就跑到我公司來,撒潑打滾,汙衊我不孝,想逼我繼續給他們當牛做馬。我想請問一下大家,天底下有這樣的道理嗎?」
整個大廳一片譁然。
同事們看我父母的眼神,已經從玩味,變成了徹頭徹尾的鄙視。
「原來是這樣啊!為了房子逼女兒放棄繼承權,太不是東西了!」
「就是啊,兒子拿了三套房,還不肯出生活費,讓姐姐出,臉皮也太厚了吧!」
「這不就是現實版的樊勝美嗎?太可憐了……」
議論聲像一根根針,扎在我爸媽的身上。
他們的臉,已經從青白色,變成了豬肝色。
他們大概做夢也想不到,我不僅沒有被他們嚇住,反而準備得如此充分,直接當眾把他們的遮羞布,扯了個乾乾淨淨。
「你……你胡說!你偽造證據!」 我媽還在做最後的掙扎。
「是不是偽造的,很簡單。」 我拿出手機,作勢要報警,「我們現在就報警,讓警察來鑑定一下錄音和協議的真偽。順便,讓警察同志評評理,你們這種行為,算不算尋釁滋生事,擾亂公共秩序?」
一聽到「報警」兩個字,我爸媽徹底慌了。
他們就是典型的欺軟怕硬,在家裡橫行霸道,但真要面對警察和法律,他們比誰都慫。
我爸一把拉住我媽,壓低聲音道:「別鬧了!還嫌不夠丟人嗎?趕緊走!」
說完,他幾乎是拖著還在地上撒潑的我媽,在眾人鄙夷的目光中,灰溜溜地逃離了公司大廳。
一場鬧劇,終於收場。
我站在原地,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雖然我贏了這一回合,但我心裡沒有絲毫的喜悅,只有無盡的疲憊和悲哀。
把家裡的醜事,如此赤裸裸地攤開在所有人面前,這何嘗不是一種自殘?
這時,我的部門經理走了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溫和地說:「林薇,處理得很好。別往心裡去,安心工作,公司是你堅強的後盾。」
我抬頭看著他,眼眶一熱,差點掉下淚來。
我用力地點了點頭,心裡暗暗發誓,從今以後,我一定要更努力地工作,更用心地生活,活出個樣來,給所有關心我的人看,也給那幾個已經不配稱為我家人的人看。
05
公司的一場鬧劇,讓我徹底成了名人。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同事們並沒有因此疏遠我,反而給了我更多的理解和支持。
經理更是破例給我批了幾天假,讓我好好調整一下心情。
我沒有拒絕,因為我知道,我的父母和弟弟,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他們這次丟了這麼大的人,以他們的性格,一定會想辦法變本加厲地報復回來。
我需要養精蓄銳,準備迎接下一場更猛烈的暴風雨。
果然,平靜的日子只過了不到半個月。
這次,他們換了一個更陰損的招數——裝病。
那天我正在家裡看書,接到了一個來自醫院的電話。
電話那頭,一個自稱是急診科護士的人用焦急的口吻對我說:「請問是林國富先生的女兒林薇嗎?您的父親心臟病突發,被送到了我們醫院,現在情況很危險,需要馬上手術,請您立刻帶錢過來辦理住院手續!」
聽到「心臟病突發」、「情況危險」這幾個字,我的心還是不受控制地揪緊了。
血濃於水,就算他們再怎麼對我,他終究是我的父親。
我不敢有絲毫的耽擱,立刻抓起錢包和車鑰匙,一邊往醫院趕,一邊給一個在市中心醫院當主治醫師的朋友打電話,請他幫忙去急診科看看情況。
朋友很快就回了電話,語氣有些古怪:「薇薇,我到急診了,看到你爸了。他……看起來沒什麼大事啊,生命體徵很平穩,心電圖也沒顯示有急性心梗的跡象。就是一直在那哼哼唧唧,說自己胸口疼,你媽和你弟在旁邊哭天搶地的,搞得跟生離死別一樣。」
我聽完朋友的話,一顆懸著的心,瞬間沉了下去。
一種難以言喻的憤怒和噁心,湧上心頭。
我明白了。
這又是他們演的一齣戲。
一場用「病危」來綁架我,騙我錢的苦肉計。
我加快了車速,臉上卻是一片冰冷。
既然你們喜歡演,那我就陪你們演到底。
當我趕到醫院急診室時,看到的就是一幅「感人至深」的畫面。
我爸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有氣無力地呻吟著。
我媽坐在床邊,眼睛紅腫,不停地抹眼淚。
林濤則焦急地踱著步,看到我,立刻像看到了救星一樣沖了過來。
「姐!你可算來了!爸他快不行了!醫生說必須馬上手術,要交十萬塊押金,你快去交錢啊!」 他一邊說,一邊用力地抓著我的胳膊,仿佛晚一秒我爸就會沒命一樣。
我冷冷地看著他浮誇的演技,甩開他的手,走到病床前。
「爸,你怎麼樣了?」 我故作關切地問。
我爸睜開一條縫,虛弱地說:「薇薇……爸……爸可能不行了……爸對不起你……你別生爸的氣……快……快去交錢做手術……」
「是啊薇薇!」 我媽也撲了過來,哭著說,「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們,救你爸一命吧!錢我們以後肯定還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