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激動處，我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
小軍被我說得臉色通紅，低著頭不敢看我。
「小林，我知道錯了。我以後會好好孝順奶奶，不會再讓大伯操心了。」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傷害已經造成了。」
「那你想怎麼樣？」
「我不想怎麼樣。我只希望你和二叔能夠真心實意地向我爸道歉，承認自己的錯誤，而不是來找我當說客。」
小軍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點點頭：「好，我會和我爸商量，找個合適的時機，向大伯道歉。」
「但願如此。」
我站起身，準備離開。
「小林，還有一件事。」小軍叫住我。
「什麼事？」
「奶奶...她其實很想你爸。這兩天在我家，她經常偷偷抹眼淚，嘴上說不認這個兒子了，但心裡還是牽掛的。」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這個，我會告訴我爸的。」
離開咖啡廳，我的心情複雜至極。
一方面，我為小軍的虛偽感到憤怒；另一方面，我又為奶奶的處境感到一絲心酸。
無論如何，她終究是我的奶奶，是父親的母親。
血濃於水，這種聯繫，是否能夠彌合家庭的裂痕？
我不知道答案，但我知道，這一切都需要時間來解決。
12
回到家，父親正在書房工作。
聽到我回來的聲音，他放下手中的文件，關切地問道：「談得怎麼樣？」
我坐到他對面，將和小軍的對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他說奶奶很想您，這兩天經常偷偷哭。」
父親聽完，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嘆了口氣：「我也想她。畢竟是我媽，養我這麼大，不容易。」
「那您準備怎麼辦？」
「再等等吧。讓大家都冷靜一下。這件事，確實鬧得有點大。」
「爸，您不用為我擔心。如果您想和奶奶和好，我完全理解。」
父親搖搖頭：「不是這麼簡單的事。這不僅僅是關於你，也是關於原則和尊嚴。如果我現在就低頭，等於是默認了她的做法是對的，默認了女兒就該被區別對待。這樣的妥協，對你不公平，對所有女性都不公平。」
我被父親的話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在他心中，這已經不僅僅是一個家庭糾紛，而是一個關乎公平和正義的原則問題。
「爸，您真好。」
父親笑了笑，摸了摸我的頭：「傻孩子，這有什麼好不好的？這是做父親應該的。」
就在這時，母親走進書房，臉色有些不太好。
「怎麼了？」父親關切地問。
「剛才二弟媳婦打電話來，說媽病了，發高燒，不肯去醫院。」
「嚴重嗎？」
「不清楚，她只說媽一直念叨著你的名字，說想見你。」
父親立刻站起身：「我這就去看看。」
「老李，你確定要去？」母親有些猶豫，「會不會是他們設的局，想讓你回心轉意？」
「不管是不是，媽病了，我得去看看。」
父親說著，已經開始穿外套。
「我和您一起去。」我也站起身。
「不用了，寶貝，你在家休息吧。」
「不，我要和您一起去。」我堅持道，「萬一真的是個局，您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父親看了我一眼，然後點點頭：「好吧，那我們一起去。」
半小時後，我們來到二叔家。
開門的是二嬸，見到我們，她似乎鬆了一口氣：「大哥，你終於來了。媽在裡屋，一直念叨著要見你。」
我和父親走進客廳，看到二叔正坐在沙發上，神情凝重。
「大哥，你來了。」
「媽怎麼樣了？」父親直奔主題。
「不太好，發高燒，不肯吃藥，也不肯去醫院，就一直念叨著要見你。」
「她在哪兒？」
「在客房。」
父親點點頭，然後看了我一眼：「寶貝，你在這裡等我，我去看看媽。」
「好的，爸。」
父親走後，客廳里一片尷尬的沉默。
二叔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說什麼，又欲言又止。
最終，他嘆了口氣，低聲說道：「小林，對不起。」
我有些意外：「二叔，您說什麼？」
「我說對不起。這次的事，是我們做得不對。不該想著你爸的財產，更不該因為你是女孩就輕視你。」
這突如其來的道歉讓我愣住了。
「二叔，您怎麼突然...」
「不是突然。這兩天，看到你奶奶為這事痛苦，我也一直在反思。你爸說得對，一個人的價值不是由性別決定的，而是由能力和品格決定的。你比小軍優秀多了，我們卻因為你是女孩就看輕你，確實是我們的錯。」
我沒想到二叔會說出這樣的話，一時不知如何回應。
「小林，你能原諒二叔嗎？」
我猶豫了一下，然後點點頭：「二叔，只要您真心實意地向我爸道歉，我沒有什麼不能原諒的。」
「謝謝你，小林。你真是個懂事的好孩子。」
就在這時，父親從裡屋走出來，臉色異常難看。
「爸，奶奶怎麼樣了？」我急忙問道。
「燒得很厲害，需要立刻送醫院。」
「那我們趕緊送她去醫院吧。」
父親點點頭，然後看向二叔：「車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就在樓下。」
「那我們走吧，不能再耽誤了。」
父親說著，快步走向裡屋，幾分鐘後，他抱著奶奶走了出來。
奶奶看起來確實很虛弱，臉色潮紅，眼睛半閉，整個人無力地靠在父親懷裡。
看到這一幕，我的心揪了起來。
無論之前發生了什麼，此刻，她只是一個需要幫助的老人，一個生病的母親。
「快走吧。」父親一邊抱著奶奶，一邊向門口走去。
我和二叔一家跟在後面，匆匆下樓，向醫院駛去。
13
醫院的白熾燈下，父親焦急地來回踱步。
奶奶被送進了急診室，醫生正在為她做檢查。
「別著急，老李，媽會沒事的。」母親不知何時也來到了醫院，此刻正安慰著父親。
「我不該和她鬧翻的，她這個年紀，經不起這種刺激。」父親自責地說。
「這不是你的錯。你只是在堅持自己的原則。」
「可是我不該動手打她。那一巴掌...我打完就後悔了。」
母親握住他的手：「老李，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最重要的是媽能好起來。」
就在這時，醫生從急診室走出來。
「醫生，我媽怎麼樣了？」父親立刻迎上去。
「老人家肺部感染，引起了高燒。我們已經給她輸上抗生素了，燒應該很快就能退下來。」
「沒有生命危險吧？」
「目前看來沒有，但需要住院觀察幾天。她年紀大了，抵抗力比較弱。」
父親鬆了口氣：「謝謝醫生。」
「不客氣，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醫生走後，父親轉向二叔：「謝謝你們及時發現媽的病情。」
「大哥，這有什麼好謝的，媽是我們共同的母親。」
父親點點頭，然後說道：「我想和你單獨談談。」
兩人走到走廊盡頭，我看不到他們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們的背影。
他們似乎交談甚歡，時而點頭，時而搖頭，最後，兩人擁抱了一下，然後一起走回來。
「小林，你爸和我談了很多。」二叔笑著對我說，「我們決定，放下過去的芥蒂，重新做一家人。」
「太好了，二叔。」
「我已經向你爸道歉了，也希望你能原諒二叔之前的無知。」
我點點頭：「只要您真心悔改，我沒什麼不能原諒的。」
「謝謝你，小林。你比小軍懂事多了。」
這時，護士走過來，告訴我們可以去病房看奶奶了。
父親立刻起身，我們跟在他後面，來到病房。
奶奶躺在病床上，看起來比之前好多了，臉色也不再那麼潮紅。
看到父親進來，她的眼睛亮了一下，但隨即又暗淡下去，轉過頭去不看他。
「媽，您感覺好些了嗎？」父親走到床前，輕聲問道。
奶奶沒有回答，只是倔強地看著窗外。
「媽，對不起，那天是我衝動了。我不該對您動手，不該和您頂嘴。」
奶奶仍然不理他。
父親嘆了口氣，拉過一把椅子，坐在床邊：「媽，您生病了，我很擔心。無論發生什麼，您永遠是我媽，這一點不會改變。」
聽到這話，奶奶的眼睛濕潤了，但她仍然倔強地不回頭。
「媽，您還記得我小時候生病，您是怎麼照顧我的嗎？」
父親繼續說道，聲音柔和而充滿回憶：「那時候家裡條件不好，您為了給我買藥，把自己的金戒指都當了。我永遠忘不了那個冬天，您抱著我，走了十幾里路，去鎮上的醫院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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