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奶奶終於轉過頭來，眼中含著淚水：「你還記得？」
「我怎麼會忘呢？那是我最難忘的記憶之一。您為了我，付出了那麼多，我怎麼可能忘記？」
「那你還打我...」奶奶的聲音哽咽了。
「媽，對不起，我真的很後悔。但您要明白，我那天之所以那麼激動，是因為您的話傷害了小林，傷害了我的女兒。」
「她是個丫頭片子，有什麼好在乎的？」
「媽，請您不要再這樣說了。小林是我的女兒，和兒子沒有任何區別。她聰明，懂事，學習好，將來一定會有出息。我不能容忍任何人因為她是女孩就輕視她，哪怕那個人是您。」
奶奶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嘆了口氣：「我這是老了，跟不上時代了。」
「媽，不是您跟不上時代，而是有些觀念需要改變。女孩和男孩一樣優秀，一樣有價值。您看小林，從小到大，哪一點比不上男孩子？」
奶奶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媽，您住院期間，就讓小林來照顧您吧。您好好觀察她，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如您想像的那麼沒用。」
「我不需要她照顧！」奶奶倔強地說。
「媽，別任性了。您需要人照顧，我和你媽都要上班，二弟他們也有工作，小林正好放假，由她照顧您最合適。」
奶奶還想說什麼，但突然咳嗽起來，不得不停下。
父親趕緊給她倒水，扶她坐起來慢慢喝下。
「媽，您先好好休息，別想那麼多。等您好了，我們再慢慢談。」
奶奶點點頭，閉上眼睛，似乎真的累了。
父親示意我們都出去，讓奶奶安靜休息。
在走廊上，他對我說：「寶貝，你願意照顧奶奶嗎？」
我毫不猶豫地點頭：「當然願意，爸。無論她怎麼看我，她都是我奶奶。」
父親欣慰地笑了：「謝謝你，寶貝。我相信，通過這次機會，奶奶會看到你的好，會改變她對你的看法。」
「我會盡力的，爸。」
看著父親疲憊卻充滿希望的眼神，我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照顧奶奶，不僅為了她的健康，也為了彌合這個家庭的裂痕。
也許，通過我的付出和努力，能夠讓奶奶明白，女孩子的價值，不亞於任何男孩子。
14
接下來的一周，我幾乎每天都在醫院度過。
早上七點到醫院，晚上十點才回家，照顧奶奶的一日三餐，擦洗身體，陪她聊天，幫她翻身按摩，事無巨細，我都盡心盡力。
起初，奶奶對我愛理不理，甚至連我遞給她的水都不肯喝。
「奶奶，喝點水吧，醫生說要多喝水才能好得快。」
「不喝！」
「奶奶，您這樣對身體不好。」
「關你什麼事？我死了正好，省得你們煩心！」
面對奶奶的倔強，我沒有生氣，也沒有放棄，只是默默地繼續照顧她。
我知道，她的固執背後，是幾十年來形成的根深蒂固的觀念，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改變的。
慢慢地，奶奶開始接受我的照顧。
先是勉強喝了我端來的水，然後開始吃我帶來的飯菜，最後甚至會主動和我說話。
「你怎麼不去上學？整天在這裡守著我這個老太婆幹什麼？」
「我放假了，奶奶。再說了，照顧您是我應該做的。」
「放什麼假？現在不是開學季嗎？」
「我提前辦了休學，準備出國讀研。但還有幾個月才走，現在正好有時間陪您。」
「出國讀研？」奶奶有些驚訝，「女孩子家家的，讀那麼多書幹什麼？早點嫁人不好嗎？」
我微笑著回答：「奶奶，現在不比從前了。女孩子也要有自己的事業，有自己的追求。我想成為一名優秀的科學家，為國家做貢獻。」
「科學家？」奶奶嗤之以鼻，「那是男人乾的事情，你一個丫頭片子，能行嗎？」
「為什麼不行？現在有很多女科學家，比如屠呦呦，她發明了青蒿素，挽救了無數人的生命，還獲得了諾貝爾獎。」
「真的？」奶奶有些驚訝。
「當然是真的。還有很多很多優秀的女性，在各行各業都有出色的表現。」
「那你呢？你想做什麼樣的科學家？」
「我想研究新型能源，為解決能源危機和環境污染問題貢獻力量。」
奶奶若有所思地看著我，沒有再說什麼。
從那天起，她開始對我的學業和未來規劃產生了興趣，經常問這問那。
雖然她仍然時不時地說出「女孩子家家的」這樣的話，但態度已經有了明顯的軟化。
一天晚上，當我正在給她擦背時，她突然問道：「小林，你恨奶奶嗎？」
我的手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擦拭：「不恨，奶奶。您是我的親人，我怎麼會恨您呢？」
「可我想把你爸的財產都給小軍，不給你。你不恨我？」
「說實話，當時我確實很難過，很委屈。但我知道，您那樣做，是因為您從小接受的觀念就是這樣，不是因為您不愛我。」
奶奶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嘆了口氣：「我們那個年代，女孩子確實不如男孩子金貴。我小時候，家裡窮，只能讓我哥哥上學，我在家幫著幹活。後來嫁人了，婆家也是重男輕女，我就覺得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我理解，奶奶。但時代變了，現在女孩子和男孩子是平等的。」
「我知道時代變了，可我這顆老心，卻跟不上這變化。」
奶奶的聲音低沉而充滿感傷，讓我不禁鼻子一酸。
「奶奶，沒關係的。我們有時間慢慢來，您會看到，女孩子也可以很優秀，很有出息。」
「你爸說得對，」奶奶轉過頭來看著我，眼中含著淚水，「你確實很優秀，比小軍強多了。我以前只看到他是男孩子，卻沒看到他的為人和能力。」
聽到這話，我驚訝地看著奶奶，沒想到她會有這樣的轉變。
「謝謝您，奶奶。」
「不用謝我，是我要謝謝你。這些天，你照顧我，比我自己的孫子都用心。我現在才明白，血緣關係不是靠性別來衡量的，而是靠真心和付出。」
我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下來：「奶奶...」
「別哭，傻丫頭。奶奶以前糊塗，現在明白了。」
奶奶拍了拍我的手，臉上露出了久違的慈祥笑容：「等我出院了，我要親自向你爸道歉，也要向你道歉。我不該因為你是女孩子就輕視你。」
「奶奶，您能這麼想，我已經很滿足了。」
「不，這不夠。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李家的孫女，比任何孫子都優秀！」
這一刻，我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滿足。
多年來的委屈和不甘，在奶奶的這番話里，得到了最好的慰藉。
原來，只要給對方一個機會，給時間一個機會，再頑固的觀念也能改變，再深的隔閡也能彌合。
而這一切的轉變，源於一個父親對女兒那堅定不移的愛和支持，源於他為了保護女兒的尊嚴而做出的勇敢抗爭。
15
奶奶出院的那天，全家人都來了。
父親和母親，大姑一家，三叔一家，甚至連二叔和小軍也來了。
看到這麼多人來接她，奶奶的眼眶紅了：「你們都來了...」
「媽，您好了，我們當然都來了。」父親上前扶住她。
「老大...」奶奶欲言又止。
「媽，有什麼話，回家再說吧。」
父親幫奶奶辦完出院手續，我們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回到了家。
回到家後，奶奶堅持要大家都坐下，她有話要說。
「這段時間，我住院期間，想了很多。」奶奶環顧四周，目光在每個人臉上停留，「我之前的做法和想法，確實是錯的。老大說得對，一個人的價值不是由性別決定的，而是由品格和能力決定的。」
全場一片寂靜，所有人都驚訝於奶奶的這番話。
「小林這孩子，從小就聰明懂事，學習好，有出息。我卻因為她是個女孩，就看不起她，甚至想把她爸的財產都給小軍。這是我的偏見，是我的錯。」
奶奶說著，站起身，走到父親面前：「老大，媽向你道歉。你打我那一巴掌，我活該！」
父親立刻站起來，扶住奶奶：「媽，您別這樣說。是我不對，我不該動手打您。」
「不，你沒錯。有時候，必須有人給我當頭一棒，讓我清醒過來。」
奶奶轉向我：「小林，奶奶也向你道歉。這些天你照顧我，我才真正認識到你的好。你比任何孫子都貼心，都優秀。奶奶以前瞎了眼，希望你能原諒奶奶。」
我早已淚流滿面，上前抱住奶奶：「奶奶，您說什麼呢，我不怪您，真的不怪您。」
「好孩子，好孩子。」奶奶拍著我的背，也哽咽起來。
然後，奶奶看向全場：「今天，我當著大家的面宣布，從今往後，我李家不再分男女，所有的子孫，無論男女，在我心裡都一樣重要！」
這番話引來一陣掌聲和贊同聲。
大姑激動地說：「媽，您能有這樣的轉變，真是太好了！」
三叔也點頭附和：「是啊，媽，您能這麼想，我們都很高興。」
二叔有些尷尬地站在一旁，最後還是上前一步：「媽，大哥，我也想說聲對不起。這次的事，我處理得不對，站在了錯誤的立場上。」
父親擺擺手：「老二，我們是兄弟，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只要你以後明白，家人之間應該平等相待，互相尊重，我們永遠是一家人。」
二叔感動地點點頭：「大哥，謝謝你的寬容。」
小軍也上前一步，低著頭說道：「大伯，小林，對不起。我之前太自私了，只想著自己的利益，忘了我們是一家人。」
我看了看父親，見他點頭，便說道：「沒關係，堂哥，只要你真心悔改，我們還是一家人。」
奶奶看著這一幕，欣慰地笑了：「好啊，好啊，一家人就該這樣，和和氣氣的。」
她突然拉起我的手：「小林，奶奶給你準備了一件禮物。」
說著，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盒子，打開後，裡面是一枚古樸的金戒指。
「這是我媽留給我的，本來想傳給我的兒媳婦，再傳給我的孫媳婦。但現在，我決定把它給你，我的親孫女。因為在我心裡，你已經超越了性別的界限，成為了我李家最優秀的傳人！」
這一刻，我的淚水決堤而出，再也控制不住。
這枚戒指，不僅僅是一件首飾，更是一種認可，一種尊重，一種平等的象徵。
「謝謝您，奶奶，我會好好珍藏的。」
我哽咽著接過戒指，小心翼翼地戴在手上。
父親站在一旁，眼中含著淚水，臉上卻是掩飾不住的欣慰和驕傲。
他走過來，輕輕攬住我的肩膀：「寶貝，爸爸為你感到驕傲。是你，用自己的行動，改變了奶奶的觀念。」
「不，爸，是您。如果不是您那天堅定地站出來保護我，如果不是您那一巴掌，奶奶也不會有今天的轉變。」
父親搖搖頭：「那只是一個開始。真正的改變，來自於你這段時間的付出和努力。你用實際行動證明了，女孩子和男孩子一樣優秀，甚至更優秀。」
奶奶在一旁點頭附和：「是啊，小林這孩子，比小軍強多了。將來一定有大出息！」
聽到這話，我忍不住笑了：「奶奶，您這是偏心眼啊。」
「我這不是偏心，是實話實說！」奶奶理直氣壯地說，引得全場大笑。
笑聲中，我看到父親的眼中閃爍著淚光。
我知道，他在為這個家庭的和解而感到欣慰，也在為自己當初的堅持得到了回報而感到欣慰。
那一刻，我明白了什麼是真正的父愛。
它不是溺愛，不是放縱，而是在關鍵時刻，堅定地站出來，為子女爭取平等和尊重的權利。
即使這意味著要與自己的母親對抗，即使這意味著要冒著家庭破裂的風險。
因為在他心中，女兒的尊嚴，不容侵犯；女兒的權利，不容剝奪；女兒的未來，不容忽視。
多年後，當我真的成為一名科學家，站在領獎台上接受國家科技進步獎時，我想起了那一天，父親為了我而站出來的那一刻。
「老子還有女兒呢！」
這簡單的一句話，成為了我人生中最堅實的依靠和最深刻的記憶。
因為有了這樣的父親，我才有勇氣追求自己的夢想，不被性別的枷鎖所束縛。
因為有了這樣的父親，我才明白，在這個世界上，我和任何人一樣，都有權利活出自己的精彩。
這，就是父愛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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