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能是這個家裡,唯一還有點溫度的東西了。
10
傍晚時分,家裡又起了爭執。
公公說要走,婆婆不同意。
「走什麼走?憑什麼走?這是我兒子家,我走了豈不是讓那個女人看笑話?」
婆婆叉著腰,聲音尖利。
「你去跟建國說,就住這兒了!我倒要看看,她徐雅能把我們怎麼樣!」
公公勸不住,最後只能一個人坐在陽台抽悶煙。
趙建國下班回來,看到這情況,頭都大了。
他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
趙靜湊過去。
「哥,你倒是說句話啊。咱們就這麼灰溜溜走了?那以後你在她面前還有什麼地位?」
趙建國煩躁地揮揮手。
「你懂什麼!這事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有什麼不簡單的?」
趙靜不服氣。
「她不就是仗著這房子有她一半嗎?大不了離婚,你再找一個比她年輕漂亮的!」
「閉嘴!」
趙建國突然爆發了。
「你以為離婚那麼容易?房子分一半,我的錢也要分她一份!離了婚我拿什麼養你們?拿什麼買新房?」
這話說出來,趙靜愣住了。
婆婆也不吭聲了。
氣氛再次陷入尷尬的沉默。
就在這時,我的臥室門開了。
我換了一身得體的衣服,化了淡妝,拎著包走出來。
「我出去吃飯,你們聊。」
我說得雲淡風輕,像在跟陌生人打招呼。
「站住!」
趙建國叫住我。
「大晚上的你去哪兒?」
「跟朋友聚餐。」
我頭也不回。
「徐雅!」
他追出來,拉住我的胳膊。
「我們的事還沒談完,你就這麼走了?」
我低頭看著他抓著我胳膊的手,然後抬起頭,目光冷冷地看著他。
「鬆手。」
我的聲音很輕,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趙建國的手僵了一下,最後還是鬆開了。
我知道,他終於意識到,我是認真的。
我不是在鬧脾氣,不是在賭氣。
我是真的已經不在乎這段婚姻了。
電梯下行的時候,我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走出小區,夜風吹在臉上,涼涼的,卻讓我覺得無比舒暢。
我給閨蜜李姐打了電話。
「李姐,出來喝一杯?」
「咋了?聽你聲音不對勁啊。」
「沒事,就是想找你聊聊。」
「行,老地方見。」
11
跟李姐約在了一家清吧。
她比我先到,點了兩杯雞尾酒。
看到我,立馬站起來給了我一個擁抱。
「雅雅,你瘦了。」
她心疼地說。
我笑笑,坐下來,端起酒杯。
「李姐,我打算離婚了。」
李姐的手停在半空。
「真的決定了?」
「嗯。」
我點點頭。
「這些天發生的事,讓我看清楚了很多。這婚姻,已經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我跟李姐說了這幾天家裡發生的一切。
從趙建國接父母來,到AA制的矛盾升級,再到今天物業上門測量的事。
李姐聽完,沉默了好久。
「雅雅,你知道嗎?我特別佩服你。」
她突然說。
「這些年,你一直給人感覺溫溫柔柔的,好說話,不計較。但其實你骨子裡特別有原則,特別清醒。」
她舉起酒杯。
「很多女人遇到你這種情況,只會哭哭啼啼,或者忍氣吞聲。但你不一樣,你用他的規則反擊他,讓他無話可說。這才是真正的聰明女人。」
我們碰杯。
酒精滑過喉嚨,帶著一絲辛辣和
甜美。
「李姐,你說我這樣做,是不是太絕情了?」
我突然問。
「絕情?」
李姐笑了。
「當初是誰提的AA制?是他吧?當初是誰一個月掙六萬,卻連給你買束花都要AA?還是他吧?現在他要你照顧他全家,你提出按規矩來,怎麼就成你絕情了?」
她拍拍我的手。
「雅雅,女人啊,就是太容易自我懷疑。明明是別人做得不對,卻總覺得是自己不夠好。醒醒吧,你沒有任何錯。」
我眼眶有點熱。
這些天的壓抑,在這一刻突然找到了出口。
「李姐,我其實......」
我聲音有點哽咽。
「我其實也怕。怕離婚後一個人孤單,怕別人說閒話,怕......怕這二十五年就這麼白費了。」
「白費?」
李姐搖搖頭。
「這二十五年,你陪他從一無所有到事業有成。你把家裡打理得井井有條,把兒子培養成才。這些都是你的付出和成就,怎麼會是白費?」
「現在離婚,你才五十四歲。你有退休工資,有返聘收入,還有房產。你自由了,獨立了,想幹什麼幹什麼。這不是失去,這是重生。」
她的話像一道光,照亮了我心裡那些陰暗的角落。
是啊,離婚不是結束,是新的開始。
我擦擦眼角,對著李姐笑了。
「謝謝你,李姐。」
「謝什麼,姐妹一場。」
李姐也笑了。
「對了,離婚的話,你有什麼打算?」
「我約了律師,明天去諮詢。」
我說。
「我要把財產算清楚,該是我的一分不少,不該是我的一分不要。」
「這就對了!」
李姐豎起大拇指。
「女人啊,任何時候都要給自己留後路。尤其是錢,一定要握在自己手裡。」
我們又聊了很久。
聊工作,聊未來,聊那些壓在心底的委屈和不甘。
說到最後,我反而釋然了。
有些事,不說破的時候覺得過不去。
說破了,也就那麼回事。
晚上十點多,我才回到家。
客廳的燈還亮著。
趙建國一個人坐在沙發上,面前放著個空酒瓶。
看到我回來,他抬起頭,眼神迷離。
「你還知道回來?」
他的聲音含糊不清。
我換了鞋,走到飲水機旁倒水。
「這是我家,我為什麼不回來?」
「你家?」
他冷笑。
「徐雅,你心裡還有沒有這個家?還有沒有我?」
我轉過身,看著他。
「趙建國,你喝醉了。醒醒酒再說話。」
「我沒醉!」
他猛地站起來,身體晃了晃。
「我清醒得很!徐雅,我問你,你是不是鐵了心要離婚?」
我沉默了幾秒。
「是。」
這一個字,像一塊石頭砸進深潭。
激起巨大的波瀾,然後又歸於平靜。
趙建國愣住了。
他大概沒想到,我會這麼乾脆地承認。
12
「為什麼?」
他的聲音突然低了下來。
「就因為AA制?就因為我爸媽來住幾天?徐雅,你有沒有想過,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
「感情?」
我打斷他。
「趙建國,你跟我談感情?」
我把水杯重重放在桌上。
「當初你提AA制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情?你一個月掙六萬,讓我這個掙兩萬的老婆跟你平攤所有開銷,你考慮過公平嗎?」
「你父母要來,你事先不跟我商量,直接拍板決定,你尊重過我嗎?」
「你妹妹辭職回家啃老,你要我無條件接納照顧,你心疼過我嗎?」
我一連串的反問,讓他啞口無言。
「這些年,你眼裡只有你自己,你的事業,你的面子,你的父母妹妹。你從來沒有真正在乎過我的感受。」
「所以別跟我談感情。我們之間,早就沒有感情了。」
說完這話,我覺得前所未有的輕鬆。
那些壓抑了多年的話,終於說出來了。
趙建國像被抽空了全身力氣,重新坐回沙發上。
他雙手抱著頭,肩膀微微顫抖。
「我......我真的做錯了嗎?」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
「我只是想......想讓家裡人過得好一點。我媽身體不好,我爸年紀大了,小靜工作不順......我是他們的兒子,我的哥哥,我有責任照顧他們。」
「你有責任照顧他們,這沒錯。」
我平靜地說。
「但你不能要求我也承擔這個責任。尤其是在你自己定了AA制規矩的前提下。」
「你想照顧你父母妹妹,我理解。但請你用你自己的錢,你自己的精力。不要打著一家人的旗號,來綁架我。」
我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趙建國,這婚姻,是你一手毀掉的。從你提AA制那天開始,你就把我們的關係變成了一筆生意。現在這筆生意要清算了,你別怪我冷血。」
說完,我轉身回了臥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