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氣沖沖地回到餐桌旁。
一家四口重新開始吃飯，但氣氛已經完全變了。
我繼續端著盤子，慢條斯理地吃完那幾塊雞胸肉。
心裡卻在盤算著接下來的應對。
趙建國以為他這樣就能逼我妥協？
他太不了解我了。
或者說，他從來就沒真正了解過我。
08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的時候，發現客廳的格局變了。
沙發被挪到了靠牆的位置，茶几上擺滿了婆婆的保溫杯、趙靜的化妝品和各種雜物。
陽台上晾滿了他們的衣服，把我精心養的那些綠植全擠到了角落。
最過分的是，我臥室門口被堵了一堆紙箱子。
婆婆正在廚房忙活，看到我出來，冷哼一聲。
「喲，還知道出來啊。我還以為你打算一輩子窩在房間裡呢。對了，以後陽台我們要用，你那些破花搬走吧，占地方。」
我沒理她。
我繞過紙箱，走到陽台上，看著我那些被擠到角落、有些已經耷拉著葉子的植物。
這是我三年來一點點積累的心血。
每一盆都精心選過，細心照料。
我深吸一口氣，轉身回到臥室，拿出手機。
半小時後，小區物業管理處的王經理帶著兩個工作人員上門了。
「徐女士，您好。您說的情況我們了解了。根據您的要求，我們需要對公共區域進行測量和標識。」
王經理公事公辦的語氣讓正在客廳的婆婆和趙靜愣住了。
「你、你叫什麼人來？」
婆婆結結巴巴地問。
「物業公司。」
我平靜地說。
「既然趙建國說要按比例分配房屋使用面積，那就要分得清清楚楚。這位是物業的王經理，會幫我們進行專業測量和劃分。」
王經理打開平板電腦，調出我們家的戶型圖。
「這套房子建築面積142平米，使用面積約120平米。按照五分之一的比例，徐女士您可以使用24平米。」
他開始在房子裡走動，用雷射測距儀測量。
「您的主臥16平米，書房8平米，正好24平米。衛生間、廚房、客廳、陽台都屬於公共區域，需要按五分之一的比例分配使用時間。」
「什麼使用時間？」
趙靜叫起來。
「這是我哥家，憑什麼要分時間？」
王經理推了推眼鏡，依然公事公辦。
「如果要嚴格執行面積分配，公共區域的使用就需要制定時間表。比如衛生間，徐女士可以使用早上6:00-6:30，晚上10:00-10:30。廚房使用時間也需要明確劃分。」
他頓了頓。
「當然，還有一個更簡單的方案——徐女士可以選擇按比例支付房屋使用費，然後不受限制地使用全部空間。按照這個地段的租金水平，這套房子月租約8000元，五分之一就是1600元。」
我差點笑出聲。
我轉頭看向剛從外面回來的趙建國。
他站在門口，臉色比昨晚還要難看。
「建國，」我聲音很輕，「物業王經理說，如果我每月付1600元，就可以正常使用家裡所有空間。你覺得呢？」
趙建國的喉結動了動。
他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如果我付了1600，那麼按照AA制的邏輯，剩下的6400就該他付。
而這6400元，等於是他要為父母和妹妹的居住買單。
更關鍵的是，一旦確定了這個規則，他就徹底失去了道德高地。
「王經理，」趙建國壓著火氣，「謝謝你的專業意見。不過這是我們家內部的事，不需要物業介入了。」
王經理看看我。
我點點頭。
「那好，王經理辛苦了。不過麻煩您把這份測量方案發我一份，我留作參考。」
「沒問題。」
王經理臨走前，還貼心地補充了一句。
「如果需要簽訂家庭成員共同居住協議，我們物業也可以提供見證服務。」
等王經理一走，客廳里的氣氛降到了冰點。
婆婆指著我，手都在抖。
「建國，你看看你娶的這是什麼女人！居然叫外人來家裡！還要收我們住宿費！我活了六十多歲，頭一回見這麼不要臉的！」
「媽，您說得對，確實不要臉。」
我笑了。
「當初是誰說要AA制最公平、最能避免矛盾的？現在要真正公平了，怎麼又受不了了？」
我走到趙建國面前。
「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按物業的方案來，我每月付1600，你付6400，各自享有對等的居住權。第二，取消AA制，恢復正常夫妻生活，你父母妹妹的事我們坐下來好好商量。」
「第三個選擇呢？」
趙建國陰沉著臉問。
「第三個？」
我挑眉。
「第三個就是離婚。房子是共同財產，法院判決後一人一半。你拿你那一半的錢，愛怎麼安置你家人怎麼安置。我拿我那一半，過我清凈日子。」
這話一出，客廳里徹底炸了。
09
「離婚？！」
婆婆整個人都跳起來了。
「建國，你聽見沒有？她威脅你離婚！這種女人你還留著幹什麼？離！現在就離！老趙家不缺這麼個掃把星！」
趙靜也跟著起鬨。
「就是！哥，你看她什麼態度？結婚這麼多年，一點情分都不念。這種冷血的女人，離了正好！省得以後麻煩！」
只有公公坐在那裡沒說話。
他低著頭，猛吸著煙，煙霧繚繞中看不清表情。
趙建國盯著我，眼神複雜。
憤怒、不甘、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心虛。
他最清楚離婚意味著什麼。
這套房子現在市值至少五百萬，一人一半就是兩百五十萬。
還有我這三年攢下的四十多萬存款——都是我自己的工資，跟他沒有一毛錢關係。
而他這三年雖然收入高，但花銷也大。
車貸、人情往來、還有他自己的那些愛好。
他攢的錢遠沒有我多。
離婚後，他一個人要養父母、補貼妹妹，壓力會大得多。
「你......你別拿離婚威脅我。」
他最後憋出這麼一句。
我笑了。
「我沒威脅你，我只是在陳述事實。趙建國，我們這婚姻早就名存實亡了。從你提出AA制那天開始，你就把我當成了一個分攤帳單的合租室友。現在不過是把這個事實說開了而已。」
我走到飲水機旁，給自己倒了杯水。
「你好好考慮吧。三天時間，給我答覆。」
說完，我回到臥室，反鎖房門。
我知道外面肯定炸開鍋了。
果然，隔著門都能聽到婆婆的咆哮聲、趙靜的抱怨聲，還有趙建國煩躁的呵斥。
我戴上降噪耳機，打開電腦，開始處理藝術中心的工作。
他們鬧他們的，我過我的。
到了中午，臥室門被敲響了。
是公公的聲音。
「徐雅，是我，你爸。能聊聊嗎？」
我愣了一下。
這三天來，公公幾乎沒說過話，一直默默坐在角落。
我起身開了門。
公公站在門外，手裡端著一碗面。
「我看你早上沒吃東西，給你煮了碗面。」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接過碗，讓他進來。
公公在書房的椅子上坐下，沉默了好一會兒。
「徐雅，我知道......這些天你受委屈了。」
他突然開口。
「老婆子脾氣不好，小靜被我們慣壞了，說話不中聽。但建國......建國他其實心裡也苦。」
我沒說話，安靜地吃面。
「我知道AA制是建國提的，這事兒確實是他不對。」
公公嘆了口氣。
「他覺得自己掙錢多，就想多攢點錢。男人都好面子，都想手裡有錢，覺得這樣才有底氣。」
「可他忘了，這個家不是他一個人撐起來的。」
公公抬起頭看著我。
「徐雅，我跟你說實話。我們這次來，不是建國一個人的主意，是老婆子非要來。她就想看看你們過得怎麼樣，順便讓建國在我們面前長長臉。」
他苦笑。
「但我沒想到，你們的日子過成這樣。分冰箱、記帳單，這哪是夫妻該有的樣子？」
我放下筷子。
「爸，您是明白人。這婚姻已經走到這步了，我也不想再忍了。」
「我知道。」
公公點點頭。
「所以我跟老婆子商量了，我們明天就走。小靜也帶走。我們老兩口不能來給你們添亂。」
他站起來，拍拍我的肩膀。
「至於你跟建國的事，你們自己決定。但我想說，如果真的過不下去了，離了也沒什麼。好聚好散，總比折磨著強。」
這是公公第一次站在我這邊說話。
我心裡湧起一陣酸澀。
「謝謝爸。」
公公走後，我吃完那碗面。
面煮得很爛，味道很清淡，但我每一口都吃得很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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