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了口水,慢慢走到他面前,看著他眼睛,一字一句說。
「趙建國,你喝醉了。但我很清醒。第一,這個家我也是主人,我有權決定自己的行為。第二,我沒有義務為你客人做飯,尤其是在我們實行AA制的前提下。第三,如果你覺得我做得不對,那就現在宣布取消AA制,以後家裡所有開銷都由你負責,家務我們平攤。如果你做不到,那就請你閉嘴。」
我的話像一盆冷水從他頭上澆下去。
他愣住了,張著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取消AA制?
讓他一個人承擔所有開銷?
他當然捨不得。
這三年來,AA制讓他每月都能攢下一大筆私房錢。
他早就習慣了這種自由支配金錢的感覺。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
他憋了半天只憋出這麼一句。
「我不可理喻還是你自私自利?」
我冷笑一聲。
「你只想著把你家人接來享天倫之樂,卻把所有負擔和責任都推到我身上。你想讓你家人看到你作為一家之主風光無限,卻不願為此付出一分錢代價。趙建國,世界上沒這麼便宜的好事。」
婆婆和趙靜不知啥時候也從房間出來了。
站在門口,一臉震驚地看著我們。
我環視一圈他們一家人,最後目光落在趙建國臉上。
「這個家要不就按照我們之前說好的規矩來。要不就散了。你自己選。」
說完,我不再看他們任何一個人。
轉身回了臥室,反鎖房門。
我知道,我把所有退路都堵死了。
也把趙建國逼到了懸崖邊上。
06
接下來幾天,家裡陷入一種詭異的「冷戰」狀態。
沒人跟我說話,他們一家人把我當成了空氣。
吃飯時候,他們四個人圍著餐桌,吃著婆婆做的或者趙建國叫的外賣。
有說有笑,故意弄出很大動靜。
而我則端著我的小盤子,裡面裝著精緻的沙拉或一小塊煎魚。
坐在客廳沙發上安安靜靜地吃。
我把書房徹底變成了私人空間。
我換了帶鎖的門把手,除了我誰也進不去。
我那些昂貴的護膚品、喜歡的書籍、收藏的茶具都搬了進去。
衛生間置物架上也出現了清晰分界線。
我的洗漱用品用籃子裝著,上面貼了標籤。
有一次我發現一瓶精華液位置不對。
我啥也沒說,只是默默在精華液瓶身上用記號筆畫了條線。
第二天那瓶精華液就再也沒被動過。
趙靜對我這種做法嗤之以鼻。
她不止一次在飯桌上大聲說。
「有些人啊,真是小家子氣,一瓶破水也當個寶,生怕別人用。也不看看自己那張臉,用再貴的也擋不住老。」
婆婆則在旁邊敲邊鼓。
「就是,一點沒有做長嫂的樣子。我們家建國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趙建國沉默不語,只是一個勁喝酒。
我聽著這些話,心裡毫無波瀾。
我甚至覺得有些好笑。
他們以為用這種語言暴力就能讓我妥協,讓我感到羞愧。
他們不懂,當一個女人對一段關係徹底失望之後,她的心會比石頭還硬。
這種平靜終於在一個周末傍晚被打破了。
那天是趙建國公司家庭日。
公司組織員工和家屬去郊區度假村燒烤。
前一天他就跟我說了。
「徐雅,明天公司活動,你也一起去吧。人多熱鬧。」
他語氣裡帶著一絲緩和意味。
我知道他想借這機會修復我們之間降到冰點的關係。
也想在外人面前證明他家庭和睦。
我拒絕了。
「我約了朋友喝茶。你們去吧,玩得開心點。」
他臉上表情瞬間就垮了。
但他啥也沒說,只是點了點頭。
第二天他們一家四口穿戴整齊高高興興出門了。
家裡一下安靜下來。
我享受著這難得的清凈。
打掃了房間,給自己泡了壺好茶,坐在陽台搖椅上看了一下午書。
傍晚時分他們回來了。
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疲憊和一絲掩飾不住的掃興。
我猜大概是趙建國同事們問起了我。
他沒法解釋,所以覺得沒面子了。
果然,晚飯時間矛盾再次升級了。
那天晚上他們似乎鐵了心要給我個教訓。
廚房裡飄出濃郁飯菜香味,有紅燒肉有清蒸魚還有我最愛吃的蒜蓉蝦。
我像往常一樣熱了份速食雞胸肉和一盒牛奶,準備端到客廳去吃。
當我端著盤子走出廚房時,趙建國攔住了我。
他臉色陰沉,盯著我手裡的盤子。
眼睛裡像要噴出火來。
趙建國堵在廚房門口像一堵牆。
他眼神里混雜著憤怒、失望還有一種被當眾羞辱後的難堪。
他身後他的父母和妹妹都坐在餐桌旁。
齊刷刷看著我,眼神各異但都充滿了審判意味。
「徐雅,」他聲音壓得很低,像在努力克制即將爆發的火山,「今天當著我爸媽面你給我說清楚。」
他指著餐桌上豐盛的菜肴又指指我盤子裡那幾塊孤零零的雞胸肉。
「這一大家子人都在你為啥不做飯?你買的那些菜呢?都喂狗了?還是說這個家現在已經容不下你親手做一頓飯了?」
他的質問像一顆顆石子投進死寂的湖面。
我抬起頭平靜地迎上他目光。
然後用一種他從未聽過的、清晰而冷淡的語氣緩緩開口。
我說。
「AA制自己做自己的。」
07
趙建國的臉在那一瞬間變得鐵青。
他大概沒想到,我會在他全家人面前,用這麼平靜的語氣,說出這麼不給他面子的話。
「AA制自己做自己的。」
這六個字,像六把刀,精準地扎在他最脆弱的自尊心上。
婆婆"啪"地一聲把筷子拍在桌上。
「你聽聽!你聽聽她說的是人話嗎?建國,你到底是不是這個家的男人?你媳婦兒都騎到你頭上了,你還忍著?」
趙靜也站起來,指著我鼻子。
「嫂子,你可真夠可以的。我哥對你還不夠好?這麼大房子你住著,他一個月六萬塊工資,你一分錢沒沾過光?現在就因為我們來了幾天,你就這麼擺臉色?」
我端著盤子,目光從她身上掃過,最後落在趙建國臉上。
「小靜,你說錯了。這房子是我和你哥婚後共同買的,房產證上兩個人名字,首付是我爸媽給的二十萬加上我當時所有積蓄湊的。貸款這些年我還了一半。你哥的六萬工資,確實我一分沒沾光——因為是他自己提出AA制的。」
我頓了頓,語氣依然平靜。
「至於我擺臉色,不好意思,我只是在遵守你哥親手制定的家規。有問題,你們找他。」
說完,我繞過趙建國,端著盤子坐到了客廳沙發上。
打開電視,調到美食紀錄片頻道。
身後餐桌那邊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過了好一會兒,婆婆的聲音才響起來,帶著哭腔。
「建國啊,媽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要不我們明天就回去吧,省得在這礙人眼......"
「媽!您別說這話!」
趙建國的聲音突然拔高,充滿了壓抑已久的情緒。
「這是我家!我爸我媽我妹妹來我家住怎麼了?誰敢讓你們走,我跟誰拚命!」
他轉身衝進客廳,一把奪過我手裡的遙控器,啪地關掉電視。
「徐雅,我最後問你一遍——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抬頭看他,那張因為憤怒而漲紅的臉,眼睛裡布滿紅血絲。
我突然覺得這個跟我睡了二十五年的男人,變得無比陌生。
「我不想怎麼樣,」我慢慢說,「我只想過我的日子。你的家人要來,可以。但規矩就是規矩。要麼取消AA制,一家人真正地生活在一起,錢的事我不計較。要麼就按規矩來,你的客人你負責。二選一。」
「你——」
「建國!」
公公終於開口了,他一直沉默地坐在那裡,此刻站起來,聲音裡帶著疲憊。
「算了,是我們來得不是時候。明天我們就回去。」
「爸!」
趙建國轉過身。
「您哪兒都不用去!這個家我說了算!」
他猛地轉回來指著我。
「你不是要規矩嗎?行!從明天開始,這房子的五分之四歸我和我家人用,你就待在你那五分之一的空間裡!我看你能堅持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