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強惱羞成怒。
「行！
林偉！
你狠！」
「我看你從哪裡弄四十萬！」
「我媽要是有個三長兩短。
我跟你沒完！」
說完。
摔門而去。
房間裡只剩下林偉和蘇曼。
以及令人窒息的沉默。
蘇曼的哭聲低了下去。
變成了抽噎。
林偉疲憊地坐到沙發上。
雙手捂住臉。
他覺得前所未有的累。
心灰意冷的累。
過了很久。
蘇曼小聲說：「對不起……」
林偉沒抬頭。
聲音從指縫裡傳出來。
悶悶的。
「現在說對不起。
有什麼用。」
「媽的病。
還得治。」
「錢……
我去借。」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
心裡一片苦澀。
他去借？
他以什麼名義去借？
一個連家裡積蓄都不知道的丈夫？
一個被老婆掏空了家的男人？
誰會借錢給他？
誰能相信他？
但他不能不管。
那是條人命。
是蘇曼的母親。
儘管她們一家如此對他。
他也不能眼睜睜看著。
這是他做人的底線。
他站起身。
開始翻通訊錄。
第一個電話。
打給了一個關係還不錯的大學同學。
「喂。
老張。
是我。
林偉。」
「有個事想請你幫個忙……」
他硬著頭皮開口。
話沒說完。
電話那頭的老張就打著哈哈。
「哎呀。
老林。
真不巧。
我最近剛買了房。
手頭也緊得很……」
林偉知道這是託詞。
以前同學聚會。
他每次都說家裡老婆管錢嚴。
可能給人留下了小氣、靠不住的印象。
他默默地掛了電話。
第二個電話。
打給一個表弟。
以前關係很好。
表弟倒是很爽快。
但能力有限。
「哥。
我最多能湊兩萬。
多了真沒有了。
你看……」
「謝謝。
兩萬……
我先記下。」
林偉心裡沉甸甸的。
兩萬。
離四十萬差得太遠。
他一連打了十幾個電話。
不是推脫。
就是只能拿出三五千。
最多的一萬。
一圈下來。
滿打滿算。
不到五萬。
而且這還只是口頭答應。
真要借到手。
還不知道會不會有變數。
蘇曼坐在旁邊。
聽著他一個個電話打出去。
聽著他低聲下氣地求人。
聽著一次又一次的被拒絕。
她的臉色越來越灰敗。
她終於意識到。
她這些年所作所為。
不僅掏空了這個家。
也消耗盡了林偉在親友間的信用。
現在到了真正需要救急的時候。
竟然借不到多少錢。
林偉放下手機。
喉嚨因為說了太多話而乾澀發疼。
他看向蘇曼。
「你呢？
你那邊能借到多少？」
蘇曼低下頭。
「我……
我問了幾個閨蜜……」
「她們……
她們也說困難……」
林偉心裡冷笑。
蘇曼那幾個閨蜜。
平時一起逛街購物。
看起來光鮮亮麗。
真遇到事。
恐怕也靠不住。
或者說。
蘇曼根本就沒用心去借。
「把你手機給我。」
林偉突然說。
蘇曼一愣。
「幹嘛？」
「我看一下你的轉帳記錄。」
林偉的聲音不容置疑。
「看看我們的錢。
到底都轉給誰了。」
「看看哪些人。
現在該他們還錢了！」
蘇曼猛地捂住手機。
「不行！」
她的反應異常激烈。
「這是隱私！」
「隱私？」
林偉覺得荒謬透頂。
「蘇曼！
我們現在要湊的是你媽的救命錢！」
「你跟我談隱私？」
「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瞞著我？」
林偉的心徹底涼了。
蘇曼這個反應。
絕對不正常。
他強行奪過手機。
蘇曼尖叫著撲上來搶。
「還給我！」
林偉一把推開她。
用她的指紋解鎖了手機。
直接點開手機銀行APP。
蘇曼面如死灰。
癱坐在地上。
林偉看著螢幕上的轉帳記錄。
最近一年。
幾乎每個月。
都有好幾筆大額轉帳。
收款人。
不是「蘇強」。
就是「劉淑芬」（他岳母的名字）。
少則三五千。
多則一兩萬。
最近一筆。
是上個月。
轉給蘇強的五萬。
備註是「買車位」。
林偉的手抖得厲害。
他繼續往前翻。
記錄多得翻不到頭。
他粗略估算了一下。
光是最近兩三年。
轉給娘家的錢。
至少就有四五十萬。
這還不算更早的。
以及用現金給的部分。
難怪。
難怪卡里只剩三千塊。
難怪她一直不讓他知道家裡有多少錢。
難怪她總是喊窮。
這一切都有了答案。
他像個傻子一樣。
被蒙在鼓裡八年。
為自己構建了一個幸福家庭的幻象。
殊不知。
他早已被掏空得一乾二淨。
他放下手機。
看著癱坐在地上。
失魂落魄的蘇曼。
他已經沒有力氣再發火了。
只覺得無比的悲哀和荒誕。
「蘇曼。」
他輕聲說。
聲音里充滿了疲憊。
「我們離婚吧。」
這句話說出來。
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但隨即。
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感涌了上來。
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
這個念頭。
其實在他心裡埋藏了很久。
只是以前。
他總是為了孩子。
為了這個看似完整的家。
一忍再忍。
現在。
所有的偽裝都被撕破。
他再也找不到任何忍下去的理由了。
蘇曼猛地抬起頭。
臉上滿是驚恐。
「不……
林偉！
不要！」
「我錯了！
我真的知道錯了！」
「求求你！
不要離婚！」
「看在孩子的份上……」
她爬過來。
抱住林偉的腿。
痛哭流涕。
「孩子？」
林偉低頭看著她。
眼神里沒有一絲溫度。
「你心裡還有孩子？」
「你把這些錢都拿去貼補你弟弟的時候。」
「你想過孩子以後上學。
結婚需要錢嗎？」
「你現在想起孩子了？」
他掰開蘇曼的手。
走到窗邊。
看著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岳母的病。
我會管。」
「我會想辦法借錢。」
「但這錢。
是我借的。」
「以後。
由你來還。」
「或者。
讓你弟弟。
你媽來還。」
「至於我們……」
他頓了頓。
「等你媽手術做完。
身體穩定了。」
「我們就去辦手續。」
說完。
他不再看蘇曼。
拿起自己的錢包和手機。
走出了家門。
他需要透透氣。
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需要好好想一想。
這殘局。
該如何收拾。
醫院那邊。
還是得去。
他不能真的撒手不管。
但在那之前。
他得先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攔了輛計程車。
對司機說：「去人民醫院。」
車上。
他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
八年的婚姻。
像一場鬧劇。
又像一場噩夢。
如今。
夢終於醒了。
雖然醒來的方式如此慘烈。
但他知道。
他必須面對。
而且。
從今天起。
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活下去了。
他拿出手機。
刪掉了剛才求人借錢時。
那些或敷衍或同情的號碼。
然後。
他找到了一個幾乎從未聯繫過的號碼。
備註是「大學導師-陳教授」。
陳教授不僅是他的恩師。
早年也曾下海經過商。
人脈很廣。
為人正直。
他猶豫了一下。
撥通了電話。
「喂。
陳老師。
是我。
林偉。」
「我遇到點麻煩……
想請您幫個忙。」
他沒有再低聲下氣。
而是用一種平靜。
甚至帶著一絲決絕的語氣。
陳述了事情的經過。
包括妻子的隱瞞。
家庭的財務現狀。
以及岳母的病情。
他請求陳教授。
不是借錢。
而是希望能介紹一些。
可能快速賺到錢的項目或者機會。
**哪怕是辛苦的。
短期的。**
他願意用一切努力去換取尊嚴和解決危機的資本。
電話那頭的陳教授沉默了片刻。
然後說：「林偉啊。
情況我了解了。」
「你先別急。
穩住陣腳。」
「這樣。
我認識幾個朋友。
他們最近有些項目正好缺人手。」
「報酬給得不錯。
就是時間緊任務重。」
「我把你聯繫方式給他們。」
「另外……」
陳教授頓了頓。
「關於你家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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