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曼的眼神閃爍了一下。
聲音也低了下去。
「積蓄……
積蓄可能不夠……」
「不夠？有多少？」
林偉追問。
「哎呀你別問那麼多了！」
蘇曼煩躁地抓了抓頭髮。
「你先去跟你同事。
朋友借借看！」
「我這邊也想想辦法。」
林偉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了他。
「曼曼。
家裡的錢到底還有多少？」
他的聲音嚴肅起來。
「你告訴我實話。」
「現在是人命關天的時候！」
蘇曼避開他的目光。
「卡……
卡里可能沒多少了……」
「密碼是多少？
卡在哪？」
林偉強壓著怒火和恐慌。
「在……
在我包里。
那張藍色的卡。」
蘇曼的聲音細若蚊蠅。
「密碼是……
是兒子的生日。」
林偉立刻衝過去。
翻出蘇曼的錢包。
找到了那張藍色的儲蓄卡。
他拿著卡。
手有些抖。
「我去銀行查一下。」
「不管多少。
先取出來。」
「不夠的。
我們馬上想辦法借。」
他顧不上換衣服。
穿著家居服就衝出了門。
小區門口就有ATM機。
他插卡。
輸入兒子的生日。
心跳得像打鼓。
點擊查詢餘額。
螢幕閃爍了一下。
跳出一行數字。
3，000.00
林偉眨了眨眼。
以為自己看錯了。
他又湊近了些。
仔細地數了數小數點前面的零。
個。
十。
百。
千。
沒錯。
就是三千塊。
三千塊人民幣。
一股寒意。
從腳底板瞬間竄到了天靈蓋。
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八年。
他辛苦工作八年。
每個月工資按時上交。
他節衣縮食。
不敢多花一分錢。
他以為。
至少能存下一點家底。
結果。
四十萬的手術費面前。
卡里只有三千塊？
他愣在ATM機前。
像一尊雕像。
後面有人不耐煩地催促。
「喂。
哥們兒。
好了沒啊？」
他猛地回過神。
拔出卡。
失魂落魄地走到一邊。
陽光明晃晃地照在身上。
他卻覺得冷。
刺骨的冷。
他靠在牆上。
慢慢地滑坐到地上。
腦子裡一片空白。
三千塊。
只有三千塊。
這怎麼可能？
錢都去哪了？
房貸車貸？
雖然是他工資在還。
但蘇曼的工資足夠覆蓋家庭開銷和儲蓄。
孩子的教育費？
是花了不少。
但也不至於八年只剩三千。
難道……
一個他不敢深想的念頭冒了出來。
蘇曼……
蘇曼把錢都弄到哪裡去了？
他想起蘇強去年全款買的那輛二十多萬的車。
當時蘇曼說是弟弟中了彩票。
現在想來。
漏洞百出。
中彩票？
哪有那麼巧的事？
他想起岳母家新裝修的房子。
想起蘇強隔三差五換的新手機。
想起蘇曼最近一年。
總是說公司效益不好。
獎金少了。
現在想來。
恐怕都是藉口。
憤怒。
委屈。
被騙的恥辱感。
像火山一樣在他胸腔里噴發。
他恨不得立刻沖回家。
抓住蘇曼問個明白。
但他沒有。
他強迫自己冷靜。
現在最重要的是岳母的病。
錢的事。
必須馬上解決。
他站起身。
拍了拍褲子上的灰。
深吸了幾口氣。
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正常一點。
他得先回家。
穩住蘇曼。
然後。
再去面對更殘酷的現實。
走到樓下。
他看到了小舅子蘇強的車。
已經停在那裡了。
看來。
他也接到消息趕過來了。
林偉握緊了拳頭。
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
他抬起頭。
看著自家那個熟悉的窗戶。
心裡一片冰涼。
這場戲。
才剛剛開始。
他一步一步走上樓梯。
腳步沉重得像是灌了鉛。
每上一級台階。
他都覺得離那個讓他窒息的家更近一步。
門虛掩著。
裡面傳來蘇強的聲音。
「姐！
你別哭了！
哭有什麼用！」
「媽還等著錢做手術呢！」
「姐夫呢？
他怎麼說？」
「他不是挺能掙錢的嗎？
四十萬拿不出來嗎？」
林偉推開門。
屋裡的兩個人同時看向他。
蘇曼眼睛紅腫。
蘇強則是一臉的焦急和不耐煩。
「姐夫！
你回來了！」
蘇強幾步跨過來。
「錢取出來了嗎？
有多少？」
蘇曼也緊張地看著他。
眼神里充滿了期待和……一絲恐懼。
林偉看著他們。
緩緩地從口袋裡掏出那張銀行卡。
「查了。」
他的聲音乾澀。
「多少錢？」
蘇強急切地問。
蘇曼屏住了呼吸。
林偉把卡扔在茶几上。
發出清脆的響聲。
「三千。」
他說。
「什麼？」
蘇強沒聽清。
或者說不敢相信。
「卡里。
只有三千塊。」
林偉一字一頓地重複了一遍。
客廳里死一般的寂靜。
蘇曼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身體晃了晃。
差點摔倒。
蘇強瞪大了眼睛。
看看卡。
又看看林偉。
再看看蘇曼。
「三……
三千？」
他怪叫起來。
「開什麼國際玩笑！」
「你們倆上班上了這麼多年！
就存了三千塊？」
「騙鬼呢！」
林偉沒理他。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蘇曼。
「蘇曼。」
他的聲音冷得像冰。
「你告訴我。」
「我們倆八年掙的錢。」
都到哪裡去了？」
蘇曼嘴唇顫抖著。
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
**「姐！
這到底怎麼回事啊！」**
蘇強也急了。
**「媽還等著錢救命呢！
你們這……」**
「你閉嘴！」
**林偉猛地轉頭。
吼了蘇強一句。**
蘇強被他的氣勢嚇住了。
一時沒敢再吭聲。
林偉一步步走向蘇曼。
「說話。」
「錢呢？」
「是不是都給你弟弟了？」
「給你媽了？」
「是不是？」
蘇曼被逼得後退一步。
跌坐在沙發上。
掩面痛哭。
「我……
我也是沒辦法……」
「小強他……
他沒個正經工作……」
「媽身體又不好……」
「我們是一家人啊……」
「我不能看著他們不管啊……」
「一家人？」
林偉笑了。
是那種絕望到極點的冷笑。
「你把他們當一家人。」
「你把我當什麼？」
「當提款機？」
「當冤大頭？」
「八年！
蘇曼！
整整八年！」
「我像頭牛一樣幹活！
我省吃儉用！
我連給我爸過生日封個紅包都要看你的臉色！」
「我以為我們是在為這個家奮鬥！」
「結果呢？」
「結果我們家的錢。
都填了你娘家的無底洞！」
「現在你媽病了。
要四十萬。」
「你讓我去哪裡弄？」
「啊？」
林偉的吼聲在房間裡迴蕩。
蘇曼只是哭。
說不出話。
蘇強這時反應過來。
梗著脖子說：「姐夫！
你這話就不對了！」
「什麼叫無底洞？」
「我媽是不是你岳母？
是不是長輩？」
「我姐幫襯點家裡怎麼了？」
「那不是應該的嗎？」
「現在出了事。
你不想著解決問題。
反而在這裡怪我姐？」
「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林偉猛地看向蘇強。
眼神里的寒意讓蘇強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我應該？」
林偉指著蘇強。
「你大學畢業五年。
換了多少份工作？」
「哪一份工作干超過半年？」
「你買房。
你裝修。
你買車。
你談戀愛結婚。
哪一樣不是你姐出的錢？」
「你像個吸血蟲一樣趴在我們家身上吸了這麼多年！」
「現在你還有臉在這裡跟我說應該？」
「你給我滾！」
林偉徹底爆發了。
積壓了八年的怨氣。
在這一刻傾瀉而出。
蘇強臉一陣紅一陣白。
「你……
你……」
「你什麼你！」
林偉指著門口。
「滾出去！」
「這是我家！」
蘇曼這時抬起頭。
哭著說：「林偉！
你少說兩句！」
「小強他也是著急……」
「他著急？」
林偉打斷她。
「他著急他怎麼不出去掙錢？」
「他著急他把他那輛車賣了湊錢啊！」
「那車還是用我們的錢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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