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靜雅挑眉：「他以為我們會信嗎？」
「我也不信。」程璐搖頭，「後來他承認，協議的事他們一家早就商量過，只是他一直在拖延，沒想到他母親會這麼做。」
「然後？」
「他說仍然愛我，希望我能回去，協議可以重新商量。」
林靜雅看著女兒：「你怎麼說？」
程璐深吸一口氣：「我告訴他，問題不在於協議本身，而在於他們全家對我的不尊重。在婚禮前半小時逼我簽字，是一種情感脅迫。而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脅迫。」
林靜雅心中湧起一股驕傲。
她的女兒，比她想像的更堅強。
「他怎麼說？」
程璐苦笑：「他說我小題大做，說所有婚姻都需要妥協。」
「那是妥協還是投降？」林靜雅尖銳地問。
「我就是這麼問他的。」程璐喝了一口水，「然後他生氣了，說我不夠愛他，否則不會在婚禮上一走了之，讓他面對所有親戚朋友。」
典型的倒打一耙，林靜雅想，但沒有說出口。
她讓女兒自己判斷。
「最後呢？」
「最後我說，如果我們對尊重和理解的定義如此不同，那麼分手可能是最好的選擇。」程璐的聲音有些顫抖，但很堅定。
林靜雅握住女兒的手：「難過就哭出來，不丟人。」
程璐卻搖搖頭：「哭夠了。現在只想向前看。」
門鈴突然響起。
母女二人對視一眼，林靜雅起身去開門。
門外站著程璐的兩位伴娘，她們穿著統一的粉色禮服，臉上寫滿焦急和困惑。
「阿姨，璐璐，這是怎麼回事？趙家那邊說婚禮取消了？司儀剛剛宣布因特殊原因儀式推遲，但客人們都在竊竊私語...」
林靜雅讓她們進門，簡要說明了情況。
當聽到婚前協議的內容和在婚禮前被逼簽字時，兩位伴娘都震驚了。
「太侮辱人了！」其中一位憤憤不平，「趙子謙怎麼會同意這種事？」
另一位則關切地看著程璐：「你還好嗎？」
程璐勉強笑了笑：「還好，及時止損總比離婚強。」
「可是...你們就這麼走了，趙家會不會在外面亂說？」伴娘擔憂地問。
林靜雅和程璐對視一眼，這確實是個問題。
在傳統的觀念里，婚禮上新娘一方突然離開，大多數人會先入為主地認為是新娘的問題。
趙家為了保全顏面，很可能編造謊言。
「清者自清。」程璐輕聲說。
「不，」林靜雅搖頭，「在這個世界上，沉默的人往往被誤解。我們需要主動發聲。」
她走進書房，打開電腦。
「媽，你要做什麼？」程璐跟進來。
「寫一封公開信，說明事情經過。」林靜雅平靜地說，「不發到網上，只發給今天到場的親友，以及我們雙方的親戚。」
程璐有些猶豫：「這樣會不會太...？」
「太什麼？太強勢？太不溫柔？」林靜雅回頭看著女兒，「璐璐，記住，當別人毫無顧忌地傷害你時，你不需要考慮他們的感受。我們的教養不是為了被欺負的理由。」
她開始打字，措辭嚴謹，語氣平和，但事實清晰。
在信中，她簡要說明了趙家在婚禮前半小時拿出不平等婚前協議逼程璐簽字的事實，並附上了協議中最過分的幾條內容。
她沒有指責趙家人品，只是陳述經過。
「這樣就可以了。」林靜雅寫完，讓程璐過目。
程璐看完，點點頭：「發給趙家一份吧，讓他們知道我們不會默默承受汙衊。」
林靜雅欣賞地看著女兒，按下發送鍵。
信發出後不久，電話就響了。
是趙建國。
林靜雅開了免提。
「林靜雅！你這是什麼意思？」趙建國怒氣沖沖的聲音充滿整個房間。
「只是陳述事實，趙先生。」
「你知不知道這封信會給我們趙家帶來多大的負面影響？」
林靜雅笑了：「那麼你們在婚禮前半小時逼我女兒簽那種協議時，考慮過她的感受嗎？考慮過程家的顏面嗎？」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再開口時，趙建國的語氣緩和了些：「這事是我們考慮不周。但你們反應也過激了。這樣，讓兩個孩子好好談談，協議可以重新擬定...」
「不必了。」程璐突然開口，「趙叔叔，我和子謙已經談過了。我們對婚姻的理解差異太大，勉強在一起不會幸福。」
「璐璐，你太年輕，不懂婚姻的本質...」
「我懂尊重是婚姻的基礎。」程璐平靜地打斷他，「而這一點，我和子謙達不成共識。」
電話那頭傳來爭執聲，似乎是趙子謙想接過電話，但被阻止了。
最後趙建國冷冷地說：「既然你們這麼決定，那就算了。但請立即撤回那封信，並發一封道歉信，承認今天是因程璐臨時反悔取消婚禮。」
「不可能。」林靜雅直接拒絕。
「那麼恐怕我們不得不採取法律手段，告你們誹謗。」
林靜雅笑了：「隨時恭候。正好讓法官評評理，那份婚前協議是否合理。」
電話被猛地掛斷。
程璐擔憂地看著母親：「他們真的會告我們嗎？」
「不會，」林靜雅搖頭，「他們比我們更怕輿論。而且那份協議一旦公開，明眼人都知道誰對誰錯。」
果然，趙家沒有再聯繫她們。
但朋友圈裡已經開始流傳各種版本的故事。
有的說程璐婚前出軌被趙家發現，有的說程家臨時要求天價彩禮被拒，有的說程璐有隱疾在婚檢時被發現...
惡意像潮水般湧來。
最讓程璐傷心的是，趙子謙沒有站出來為她澄清，反而在朋友圈發了一條模稜兩可的狀態：
「曾經以為找到了真愛，卻發現只是一場幻影。感謝所有關心我的人，我會好起來的。」
這條明顯暗示是程璐對不起他的狀態，獲得了大量同情和點贊。
程璐看著手機，苦笑著對母親說：「看，他還在演戲。」
「那你呢？要不要說出真相？」林靜雅問。
程璐思考片刻，搖了搖頭：「不必了。相信我們的人自然會相信，不信的人，說再多也沒用。我不想陷入這種互相揭短的醜劇。」
林靜雅尊重女兒的決定。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
第二天上午，林靜雅的弟弟和妹妹一起來到家裡。
「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外面傳得很難聽啊！」弟弟程志剛開門見山地問。
林靜雅再次解釋了事情經過。
妹妹林靜雯皺眉：「就算是趙家不對，璐璐也不該一走了之啊！這婚禮辦不成，以後璐璐還怎麼嫁人？」
程璐正好從房間出來，聽到這句話，臉色一白。
「小姨，照你這麼說，我就該簽了那份協議，跪著進趙家門？」
林靜雯趕緊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覺得你們處理得太衝動了，完全可以婚禮結束後再商量...」
「然後讓所有人覺得我們程家好欺負？」林靜雅冷冷地問。
程志剛打圓場：「姐，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問題是接下來怎麼辦？酒店尾款還沒結，婚慶公司的錢也要付，還有那些彩禮、嫁妝怎麼處理？」
這確實是個實際問題。
林靜雅想了想：「酒店和婚慶公司的損失，我們承擔一半。畢竟婚禮取消雙方都有責任。至於彩禮，原封不動退回去。我準備的嫁妝自然留下。」
「三十六萬全退嗎？」程志剛問，「不是已經買了輛車？」
「奔馳車是用我自己的錢買的，與彩禮無關。趙家給的八萬八彩禮，一分不少退回去。」林靜雅堅定地說。
程璐感激地看著母親。那輛奔馳車是母親送給她的禮物，確實與趙家無關。
林靜雯小聲嘀咕：「那不是很虧？姑娘白白被耽誤了...」
「小姨！」程璐終於忍不住了，「我不是物品，沒有什麼虧不虧的。離開一個不尊重我的人家，我覺得很幸運。」
程志剛和林靜雯交換了一個眼神，沒再說什麼。
但林靜雅知道，他們和其他親戚一樣，內心並不真正理解她們母女的選擇。
在這個現實的社會裡，很多人認為婚姻是一種交易，只要條件合適，受點委屈算什麼。
但他們不懂，尊嚴是無價的。
送走弟弟妹妹後，林靜雅開始整理趙家送來的彩禮。
除了八萬八現金，還有一些金飾和禮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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