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航下意識地拉住我：「薇薇，你去哪？」
我看著他，眼神里是我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疲憊和決絕。
「我回公司加班。」我說，「畢竟，年薪五十萬的工作，不是那麼好找的。不像某些人，可以心安理得地把別人的人生，標價為八千塊。」
我甩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那個讓我感到窒息的家門。
身後，傳來了張麗和婆婆更加混亂的哭喊聲，以及李強氣急敗壞的咒罵聲。
這一切，都與我無關了。
坐進車裡，我卻沒有立刻發動。
我靜靜地坐著，看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
我以為我會感到輕鬆，但此刻，我的心裡卻空落落的。
這場仗，我看似贏了。
但我贏得的，是對他們的反擊。
而我失去的，又是什麼呢？
就在我準備驅車離開時，我突然看到後視鏡里，李航追了出來。
他跑得很快，臉上滿是焦急。
然而，緊隨其後的，是他的母親。
她死死地拽住李航的胳膊，嘴裡大聲地叫嚷著什麼，不讓他再往前一步。
李航在掙扎，他的母親在拉扯。
兩個人影，在昏黃的路燈下，像一出荒誕的默劇。
最終，李航停下了腳步，被他的母親，拖回了那棟房子裡。
我的心，在那一刻，徹底沉了下去。
06
回到公司，熟悉的辦公環境和堆積如山的文件，反而讓我感到了一絲心安。
我投入到工作中，試圖用高強度的工作來麻痹自己。
然而，李航和他母親在路燈下拉扯的那一幕，卻像電影畫面一樣，在我腦海里揮之不去。
午夜時分，我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我和李航的家。
房子裡一片漆黑，冰冷得沒有一絲人氣。
他沒有回來。
我沒有開燈，在黑暗中坐了很久，手機螢幕亮起，是李航發來的信息，內容很長，充滿了歉意和解釋。
他說他被他媽和嫂子纏住了，他們去了醫院處理那個被打傷孩子的事情，賠了不少錢，張麗的情緒幾近崩潰。
他說他不是不想追出來，是他媽以死相逼。
他說他知道我受了委"屈，求我再給他一點時間，他會處理好一切。
我看著那些蒼白的文字，一個字都沒有回覆。時間？他永遠都要我給他時間。從我們結婚開始，每次他的家庭和我發生衝突，他的口頭禪就是「給我點時間」。
可他的時間，換來的永遠是我的退讓和妥協。
這一次，我不想再等了。
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樣去上班。
但在午休時間，我約見了一位律師朋友。
他是本市最出色的離婚律師之一。
「我想諮詢一下離婚財產分割的問題。」我開門見山。
朋友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復了專業：「可以。你們有婚前協議嗎？房子和車子是誰的名字？婚後有共同投資嗎？」
我將我們的財務狀況一一告知。
房子是婚前我用自己的積蓄付的首付，婚後我們一起還貸，但房本上只有我一個人的名字。
車子是李航的婚前財產。
我們沒有共同投資，各自的收入都由自己支配，家裡的日常開銷主要是李航在負責。
朋友聽完，點了點頭：「情況對你很有利。房子屬於你的婚前個人財產，婚後共同還貸的部分以及對應的增值部分，需要分給他一半。至於其他的，你的收入屬於夫妻共同財產，但他同樣有收入，你們的存款部分需要分割。總的來說，你不會吃虧。」
得到這個結論，我心裡反而鬆了一口氣。
原來，當我拋開感情，只談法律和利益的時候，一切都變得如此簡單明了。
接下來的幾天，李航打了無數個電話，發了無數條信息，我都沒有理會。
我需要冷靜，也需要讓他冷靜。
讓他真正想清楚，在他的人生里，我到底處在一個什麼樣的位置。
而另一邊，大哥李強和張麗的日子，顯然不好過。
他們到底還是去了博瑞學校。
據說張麗在學校辦公室里大吵大鬧，要求退學退費，結果被學校的保安客客氣氣地「請」了出去。
博瑞這樣的私立名校，最不怕的就是這種撒潑打滾的家長。
他們有最專業的法務團隊，任何事情都按合同辦事。
至於那個被李明打傷的孩子，對方家長也不是善茬，不僅要求他們賠償了全部的醫藥費，還要求了一大筆精神損失費。
張麗和李強為了息事寧人，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短短几天，他們不僅沒能把兒子接回來，還額外搭進去好幾萬。
而那三十萬的學費，就像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壓在他們心頭。
終於，在周末的早上，我的家門被敲響了。
打開門，門外站著的是我的公公婆婆。
兩個老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憔悴。
「林薇，我們能進去談談嗎？」公公的語氣，不復往日的強硬。
我讓他們進了門。
婆婆一坐下，眼淚又掉了下來：「薇薇啊，媽知道錯了。以前都是媽不好，媽偏心你嫂子，讓你受委"屈了。你就看在我和你爸這把老骨頭的份上，饒了你哥嫂這一次吧。那三十萬，對他們來說，真的是要了他們的命啊！」
我給他們倒了杯水，平靜地說：「媽，錢是我墊付的，我沒催他們還。至於明明，送他去那所學校，我的初衷確實是為了他好。如果你們還是認為我做錯了，那我們沒什麼好談的。」
「沒有沒有！你沒做錯！」婆婆連忙擺手，「我們現在都想明白了，明明那孩子，就是被他媽給慣壞了，是該好好管教管教了。學校我們去看了，是好學校。就是……就是太貴了。薇薇，你看，能不能……能不能把這錢，先要回來，我們給明明換個便宜點的學校？」
我搖了搖頭：「協議簽了，錢退不了。而且，我不會去幫你們做這件事。當初是嫂子讓我全權負責的，現在出了問題，又想讓我去當這個惡人，把事情推翻。對不起，我做不到。」
我的態度堅決，讓兩位老人徹底沒了辦法。
他們在我這裡坐了很久，說了很多軟話，但我始終不為所動。
最後，他們只能失望地離開。
我知道，他們只是第一波說客。
真正的好戲，還在後頭。
07
公婆離開後不到一個小時，李航就回來了。
他看起來也憔悴了很多，下巴上泛著青色的胡茬，眼睛裡布滿了紅血絲。
他一進門，就把我緊緊地抱在懷裡，聲音沙啞：「薇薇，對不起，對不起……這幾天讓你一個人，是我的錯。」
我沒有推開他，也沒有回應他，只是靜靜地站著。
他抱著我很久，才緩緩鬆開，捧著我的臉，認真地看著我：「我已經想清楚了。薇薇，這次，我站你這邊。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
「支持我？」我看著他，輕輕地笑了，「怎麼支持？像那天晚上一樣，被你媽死死拽住，連追出來的勇氣都沒有嗎？」
我的話像刀子，刺得他臉色一白。
他低下頭，愧疚地說：「那天是我懦弱。我媽說，我要是敢追出去，她就一頭撞死在門口。我……我當時真的怕了。但是薇薇，我發誓，不會再有下次了。」
「李航，我們之間的問題，不是一次兩次的懦弱。」我掙脫他的手，坐到沙發上，與他拉開距離，「是你的原生家庭，像一個泥潭，不斷地在消耗我。而你，作為我的丈夫，非但沒能把我拉出來，反而總是在勸我，再多忍耐一下，再多退讓一步。」
「我知道，我都知道。」李航急切地坐到我身邊，「所以，我這次回來，是想解決問題的。我跟爸媽，跟我哥嫂都談過了。那三十萬，我們家一起想辦法。我哥嫂他們自己拿出來十萬，我爸媽把他們的養老錢拿出來十萬，剩下的十萬，我來出。就當是我們，替他們買個教訓。」
我看著他，有些意外。
這確實是一個有擔當的解決方案。
「那你嫂子呢？」我問，「她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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