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嫂子張麗在飯桌上,用施捨般的語氣讓我放棄年薪五十萬的工作,回家給她當月薪八千的全職保姆時,整個世界仿佛都靜止了。
我看到她眼中的輕蔑,公婆閃爍的默許,以及丈夫李航的為難。
他們以為吃定了我,以為可以用親情和「安穩」來綁架我的人生。
我微笑著點頭,在那一刻,我沒有想去辯解,也沒有想去爭吵。
我只是在想,一把淬了火的刀,該如何用最精準的力道,插進最柔軟的命門。
一張三十萬的學費通知書,就是我為這場鬧劇準備的答案。

01
「林薇啊,你看你和李航結婚都三年了,肚子也沒個動靜,整天在外面風吹日曬的,錢是賺了點,可女人嘛,總歸是要回歸家庭的。」
家庭聚餐的圓桌上,醬肘子的油光和頂燈的光暈混合在一起,膩得讓人有些反胃。
說話的是我嫂子張麗,她一邊說著,一邊熟練地給六歲的兒子李明夾了一大塊最肥的肉,語氣里滿是過來人的優越感。
我丈夫李航的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剛想開口,就被他媽,也就是我婆婆一個眼神給按了回去。
婆婆緊跟著張麗的話茬,語重心長地開了口:「是啊,林薇,你嫂子說得對。女人事業再好,終究不如家裡有個孩子熱熱鬧鬧的。你看你大哥,自從有了明明,我們這一大家子才算有了主心骨。」
我放下筷子,端起手邊的茶杯,溫熱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卻沒能溫暖我半分。
我年薪五十萬,在一家頂尖的諮詢公司做法務,每天跟各種商業巨鱷和法律條文打交道,忙得腳不沾地。
這份工作是我拼了命換來的,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
可在他們眼裡,這一切似乎都比不上一個虛無縹緲的「家庭主心骨」。
張麗見我沒說話,以為我被說動了,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她清了清嗓子,終於拋出了今晚的正題:「所以呢,我跟你大哥商量了一下。林薇,要不你把工作辭了,先回家休息休息,調理身體備孕。正好,我最近公司也忙,家裡的阿姨手腳又不幹凈,你乾脆就搬過來幫我帶帶明明。你放心,我們也不能讓你白乾活,我每個月,給你開八千塊錢的工資,怎麼樣?」
八千塊。
這個數字像一記耳光,不響,但侮辱性極強。
我一個月的薪水,稅後到手將近四萬。
她用八千塊,就想買斷我的職業生涯,讓我從一個精英律師,變成她兒子的全職保姆。
我抬眼,緩緩掃過在座的每一個人。
大哥李強,也就是張麗的丈夫,正埋頭吃飯,仿佛事不關己。
公公低頭喝著酒,一臉的理所應當。
婆婆則滿眼期待地看著我,仿佛我占了天大的便宜。
而我的丈夫李航,他臉上寫滿了尷尬和歉意,嘴唇動了動,卻終究在母親和嫂子的雙重壓力下,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我心裡一片冰涼。
這就是我的家人,這就是我丈夫的原生家庭。
他們從未真正尊重過我的事業,我的價值。
在他們看來,我不過是一個可以隨時為了家庭犧牲的附屬品。
張麗看著我,眼神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她覺得我沒有拒絕的餘地。
在傳統的公婆面前,在「為你好」的親情綁架面前,一個「懂事」的兒媳,除了接受,還能做什麼呢?
「弟媳,你考慮得怎麼樣?八千塊不少了,現在外面請個好點的育兒嫂也差不多這個價。你這還是自家人,我們信得過,對明明也好。等你以後自己有了孩子,不也算提前實習了嘛,一舉多得啊。」張麗步步緊逼,不給我任何喘息的機會。
客廳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等著我點頭。
我突然就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苦笑,而是發自內心的,覺得荒謬又可笑。
我看著張麗那張因為算計而顯得有些精明的臉,緩緩地,清晰地,點了點頭。
「好啊。」我說。
這兩個字一出口,飯桌上的氣氛瞬間鬆弛下來。
張麗的臉上綻放出勝利的笑容,婆婆如釋重負地拍了拍我的手,連聲說「這就對了,一家人就該這樣互幫互助」。
李航錯愕地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不解和擔憂。
我回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然後轉向張麗,臉上的笑容愈發溫和:「嫂子,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聽你的。我明天就去公司辦離職。不過,帶孩子這事我可沒什麼經驗,尤其是明明這麼聰明活潑的孩子,我怕我帶不好,耽誤了他。所以,以後明明的教育、生活,所有的事情,是不是都全權交給我來負責?」
「那當然!」張大喜過望,一口答應下來,「你可是他親嬸嬸,又是高材生,你來管我一百個放心!以後明明的任何事,你做主就行,需要花錢的地方,你記個帳,我給你報銷!」
「好。」我再次點頭,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那晚的飯局,在一種詭異的和諧氣氛中結束了。
回到家,李航終於忍不住了,他抓住我的手,急切地問:「薇薇,你是不是瘋了?你怎麼能答應她?八千塊?她這是在羞辱你!你那份工作多重要,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我看著他焦急的臉,反手握住他的手,輕聲說:「別擔心,我沒瘋。我只是突然覺得,有些人,有些事,不把她的臉打腫,她是永遠不知道疼的。」
李航愣住了,他看著我,從我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絲他從未見過的,冰冷而銳利的光。
02
第二天,我沒有去公司辦離職,而是請了一周的年假。
對外,我只說需要處理一些緊急的家事。
人力總監是我多年的朋友,她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什麼都沒問就批了假。
我開著車,直接去了大哥大嫂家。
張麗喜笑顏開地把我迎進門,仿佛我不是來當保姆,而是來接受什麼榮耀的冊封。
「薇薇,你來得正好!我今天約了客戶談事情,正愁明明沒人帶呢。喏,這是明明一天的作息表,還有他的食譜,我都給你寫好了。你照著做就行。」張麗將兩張A4紙遞給我,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各種要求,精確到分鐘。
「早上七點準時叫他起床,不能早不能晚,不然他會有起床氣。」
「早餐必須是進口牛奶配全麥麵包,雞蛋要溏心的。」
「上午十點要吃水果,必須是進口車厘子或者藍莓,國產的他不吃。」
「中午十二點午飯,兩葷一素一湯,食材都得是有機的。」
「下午三點下午茶,手工小餅乾配鮮榨橙汁。」
「晚上……」
我粗略掃了一眼,這張紙上不僅有飲食要求,還有學習計劃、娛樂安排,甚至連洗澡水的溫度,用的沐浴露品牌都標註得一清二楚。
這哪裡是帶孩子,分明是伺候一位小祖宗。
而這位小祖宗,此刻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沙發上,一邊看動畫片,一邊把薯片碎屑撒得到處都是。
見我進來,他只是懶洋洋地瞥了我一眼,連聲「嬸嬸」都懶得叫。
「明明,快叫嬸嬸。」張麗催促道。
李明不耐煩地「哼」了一聲,把手裡的薯片袋子往地上一扔,嚷嚷道:「我渴了,我要喝可樂!」
「寶貝,不能喝可樂,對牙齒不好。嬸嬸給你榨橙汁好不好?」張麗的語氣寵溺得快要溢出來。
「我不要!我就要喝可樂!你不給我買,我就哭!」李明說著,嘴巴一癟,眼看就要上演水漫金山。
張麗立刻投降,從冰箱裡拿出一罐可樂,討好地遞過去,然後對我歉意地笑了笑:「這孩子,被我們慣壞了。以後就辛苦你了,薇薇,你可得替我好好管教他。」
說完,她拿起自己的名牌包包,踩著高跟鞋,風風火火地出門了,留給我一個爛攤子和一句輕飄飄的「辛苦了」。
我看著滿地的狼藉,和那個正抱著可樂喝得正歡的六歲男孩,深吸了一口氣。
接下來的幾天,我算是真正見識到了什麼叫「熊孩子」。
李明幾乎集合了所有討人厭的缺點。
他自私、沒禮貌、破壞力極強。
我給他準備的營養餐,他看都不看一眼就掀翻在地;我帶他去公園玩,他搶別的小朋友的玩具,還動手推人;在家裡,他會故意把水彩塗滿整個牆壁,然後指著我跟回家的張麗告狀,說是我乾的。
而張麗和李強,對此的反應永遠是「他還是個孩子」。
他們從不批評李明,反而會反過來指責我沒有「耐心」和「愛心」。
「林薇,你怎麼搞的?牆怎麼弄成這樣了?」
「明明還小,他不懂事,你就不能讓著他點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