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航苦笑了一下：「她不同意能怎麼樣？我哥第一次跟她發了火，把家裡的存摺都拿走了。我爸媽也把她罵了一頓。她現在，在家裡連大氣都不敢出。薇薇，這次的事情，也讓他們所有人都看清楚了，誰才是這個家的明白人。他們以後，再也不敢瞧不起你了。」
這聽起來，像一個圓滿的結局。
惡人得到了教訓，丈夫幡然醒悟，我在這個家裡的地位，似乎也因為這次強硬的反擊，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鞏固。
可是，我的心，為什麼還是覺得那麼空呢？
「李航，」我看著他，認真地問，「解決了這次的問題，那下次呢？下次你媽又逼我們生孩子，你嫂子又想出什麼么蛾子，你是不是又要我，用這種掀桌子的方式，來捍衛我自己？」
李航愣住了，他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我繼續說道：「一段健康的婚姻關係，不應該是這樣的。我不應該像一個鬥士一樣，時刻準備著，與你的家人戰鬥。而你，我的丈夫，我的愛人，應該是和我並肩站在一起的戰友，而不是一個，在我戰鬥勝利後，才跑過來收拾殘局的後勤兵。」
我的話，讓他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薇薇，」他過了很久才開口，聲音里充滿了疲憊，「那……你想怎麼樣？我們……離婚嗎？」
當「離婚」這兩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的時候，我的心，還是不可避免地疼了一下。
三年的感情，不是假的。
我愛他，曾經深愛過。
我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想再過以前那樣的日子了。」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又響了。
看到來電顯示，我皺了皺眉，是張麗。
她居然還有臉給我打電話？
我本想直接掛斷，但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並且再次按下了免提。
電話那頭，傳來的卻不是張麗的聲音，而是一個男人粗暴的吼聲。
「你就是李強的老婆吧？我告訴你們！別以為躲起來就沒事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今天之內，要是再不把那五十萬還上，我就把他賭博欠債，還不上錢就讓他老婆去陪睡的事情，捅到你們所有親戚朋友那裡去！讓你們一家都身敗名裂！」
電話「啪」地一聲被掛斷了。
我和李航，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極度的震驚。
大哥李強，賭博？
還欠了五十萬的高利貸？
08
這個突如其來的電話，像一顆重磅炸彈，把我們所有人都炸蒙了。
李航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立刻撥通了李強的電話，但對面提示已經關機。
他又打給張麗，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那頭傳來的是張麗壓抑著崩潰的哭聲。
「弟……弟，你快來！你哥他……他要跳樓！」
我和李航趕到大哥家的時候，場面已經一片混亂。
小區的樓下圍滿了人，消防隊已經鋪好了氣墊，警察在維持秩序。
而李強，就站在他們家十八樓陽台的欄杆外，情緒激動，隨時都有可能掉下去。
公公婆婆癱坐在地上，哭得幾乎暈厥過去。
張麗則被幾個鄰居拉著，語無倫次地喊著「你下來，我們一起想辦法」。
警察的談判專家正在樓上與他對話，但收效甚微。
我和李航衝上樓，被警察攔在了門外。
從門縫裡，我能看到客廳里一片狼藉，各種東西被砸得粉碎。
「他怎麼會去賭博？還欠了這麼多錢？」李航抓著自己的頭髮，痛苦地蹲了下去。
張麗看到我們，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她衝過來，死死地抓住李航的胳"膊，哭著說：「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他說他跟朋友合夥做生意，這兩年陸陸續續從我這裡拿走了二十多萬，我以為……我以為是真的！直到今天早上，那些人上門來要債，我才知道，他把錢全都拿去賭了！不僅輸光了，還欠了五十萬的高利貸！」
原來如此。
我瞬間想通了很多事情。
為什麼張麗那麼著急地想讓我辭職回家當保姆？
因為她家裡請不起了。
為什麼她對我提出的八千塊「工資」那麼理直氣壯？
因為在她眼裡，這已經是她能拿出的極限。
為什麼他們家明明看起來光鮮，卻連三十萬的學費都拿不出來？
因為家底早就被李強這個賭徒給掏空了。
她不是蠢，也不是純粹的傲慢。
她是在用一種虛張聲勢的、高高在上的姿態，來掩蓋她那早已千瘡百孔的、岌岌可危的生活。
真是可悲又可恨。
樓上的談判還在繼續，但李強的情緒越來越不穩定。
他喊著「我沒臉見人了」，「我不是人」，拒絕任何人靠近。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這時，我突然想到了什麼。
我撥通了博瑞學校陳老師的電話。
「陳老師，我是李明的嬸嬸林薇。我有一個非常緊急的請求，我希望您能讓李明，跟他爸爸通一個電話。現在，立刻，馬上。」
陳老師雖然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但從我急切的語氣中，她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她沒有多問，只是說：「好的，林女士，請您稍等。」
我把手機遞給負責談判的警察，簡短地說明了我的意圖。
警察點了點頭，通過對講機，將我們的計劃告知了樓上的同事。
幾分鐘後，手機被送到了陽台上，擴音器里傳出了李明帶著哭腔的、怯生生的聲音。
「爸爸……爸爸，你在哪裡啊？」
站在欄杆外的李強，渾身一震。
他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僵在了原地。
「爸爸……老師說我打人了，是我的錯。我不應該搶同學的玩具。你……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我想回家……爸爸，你來接我回家，好不好？」孩子的哭聲，通過擴音器，清晰地傳遍了整個現場。
那是他六歲的兒子，是他唯一的軟肋。
李強的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他捂著臉，發出了野獸般的嗚咽聲。
一個四十歲的男人，在自己兒子的哭聲面前，徹底崩潰了。
「明明……是爸爸對不起你……是爸爸沒用……」他泣不成聲。
最終，在警察的勸說和幫助下，李強自己翻回了陽台內。
一場危機，總算是有驚無險地解除了。
09
李強被警察帶走接受調查，高利貸的事情也由警方介入。
而我們這一大家子人，則像是經歷了一場浩劫，每個人都身心俱疲。
回到家，公公婆婆一夜之間仿佛老了十歲。
婆婆拉著我的手，老淚縱橫：「薇薇，今天……今天謝謝你。要不是你，我們這個家……就真的散了。」
我搖了搖頭，什麼都沒說。
我救李強，不是因為我原諒了他，而是因為我不想讓李明那么小的年紀，就失去父親。
當晚，一家人進行了一次前所未有的、推心置腹的談話。
李航把他和我之間的問題，以及我的想法，全都攤開來說了。
他明確地告訴他父母，如果他們不能真正地尊重我，尊重我們的小家庭，那麼我們只能選擇分開住，甚至……分開過。
公公沉默了很久，最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是我們老糊塗了。以後，你們小兩口的事情，我們再也不摻和了。」
而張麗，經歷了丈夫賭博、跳樓這一連串的打擊，整個人都像是被抽走了靈魂。
她坐在那裡，目光呆滯，不再有往日的半分神采。
她看著我，嘴唇動了動，許久，才沙啞地開口：「林薇……對不起。」
這是她第一次，真心誠意地向我道歉。
我看著她，心裡五味雜陳。
這個曾經讓我無比厭惡的女人，此刻看起來，也只是一個被生活壓垮的可憐人。
「嫂子，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想想以後怎麼辦。」我平靜地說。
那五十萬的高利貸，像一座大山，依然壓著這個家。
李強的賭債，法律上屬於他的個人債務，張麗沒有償還的義務。
但是，那些放高利貸的人，是不會跟你講法律的。
如果不還錢，他們一家的生活將永無寧日。
最終，經過商議，我們做出了一個決定。
賣掉他們現在住的房子。
那套房子地段不錯，市價大概在兩百萬左右。
賣掉房子，還掉五十萬的賭債和三十萬的學費，剩下的錢，足夠他們在稍遠一點的地方，重新買一套小一點的房子，開始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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