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是一時心急,記錯了……」蘇建軍的眼神躲閃,語無倫次地辯解著。
「記錯了?好,那我再問你。」蘇晴步步緊逼,「媽是什麼血型?動手術需要備血,家屬肯定會被第一個問到,你不會連這個也記錯了吧?」
「我……」蘇建軍徹底慌了,他求助似的看向我,但我只是冷漠地站在蘇晴身後,給他以無聲的壓力。
「說不出來了?」蘇晴發出一聲悲涼的冷笑,眼淚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蘇建軍,為了錢,你竟然可以拿我媽的性命來編造謊言!為了你那個寶貝兒子,你還有什麼事是做不出來的?你到底有沒有心!」
謊言被當場戳穿,蘇建軍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惱羞成怒取代了之前偽裝出來的愧疚。
他猛地站起來,指著蘇晴的鼻子破口大罵:「你這個不孝女!我白養你這麼大了!為了讓你掏錢,我低聲下氣地求你,給你編故事,還不是因為你不孝!你要是心裡有這個家,有你弟弟,我用得著這樣嗎?你弟弟現在被高利貸逼得要跳樓了,你還有心思在這裡跟我計較這些小事!」
「跳樓?那你就讓他去跳!」蘇晴幾乎是吼出來的,積壓了二十多年的委屈和憤怒在這一刻徹底爆發,「他死了,你們就清凈了!我也解脫了!我告訴你,別再拿這些話來威脅我,沒用!錢,我一分都不會給!你們現在就給我滾!從我的家裡滾出去!」
蘇建軍被女兒從未有過的強硬態度震懾住了,他指著蘇晴,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最終,他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仿佛這一切都是我唆使的。
「好,好,好!蘇晴,你夠狠!你給我記住今天說的話,以後別後悔!」他撂下一句狠話,摔門而去。
門被重重地關上,發出一聲巨響,也徹底隔絕了我們和那個所謂的「家」的最後一點聯繫。
蘇晴的身體晃了晃,順著牆壁滑坐在地上,抱著膝蓋失聲痛哭。
這一次,不再是壓抑的抽泣,而是嚎啕大哭,仿佛要將這二十多年所受的所有委D屈、所有痛苦,都隨著眼淚宣洩出來。
我沒有去勸她,只是靜靜地陪在她身邊,我知道,這場徹底的爆發對她來說,是必需的。
只有將心裡的毒素全部排出來,傷口才有癒合的可能。
哭了很久很久,蘇晴的聲音才漸漸嘶啞下來。
她抬起滿是淚痕的臉,看著我,眼神卻異常的堅定:「林峰,我們報警吧。」
我點點頭:「好,我支持你。我們不能再被他們牽著鼻子走了。」
在報警之前,我們做了充足的準備。
我將那通高利貸的威脅電話錄音做了備份,蘇晴則冷靜地將這些年,家裡以各種名義向她索要錢財的轉帳記錄、聊天記錄都找了出來,整理成一份清晰的證據鏈。
當我們坐在派出所,將所有的事情和盤托出時,負責接待的民警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他大概也沒想到,一家人之間,能有如此不堪的糾葛。
警察根據我們提供的電話錄音,很快就立了案,定性為敲詐勒索。
同時,對於蘇偉欠下高利貸的事情,也一併展開了調查。
離開派出所時,天已經黑了。
城市的霓虹燈次第亮起,將夜空點綴得五光十色。
蘇晴挽著我的胳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
「林峰,」她仰頭看著我,眼睛在燈光下亮晶晶的,「我好像,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輕鬆過。」
我笑著捏了捏她的臉:「因為你做出了最正確的決定。」
雖然報了警,但我們並沒有掉以輕心。
為了安全起見,我們還是暫時搬到了酒店居住。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每天都和警方保持著聯繫,隨時跟進案件的進展。
讓我沒想到的是,警察的效率非常高。
僅僅過了兩天,我就接到了辦案民警的電話。
「林峰先生嗎?關於你報的敲詐勒索案,我們已經有了重大突破。」民警的聲音聽起來很嚴肅,「我們抓到了幾個犯罪嫌疑人,經過審訊,他們交代了一個讓你意想不到的情況。我們覺得,有必要當面跟你和你妻子說一下。」
07

我和蘇晴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再次來到了派出所。
在審訊室的單向玻璃後面,我們看到了幾個流里流氣的年輕男人,正是他們,給我們打來了威脅電話。
辦案民警表情嚴肅地給我們看了一份口供,內容讓我們瞠目結舌。
原來,這場所謂的「高利貸逼債」,從頭到尾就是一場自導自演的騙局!
主謀,正是蘇偉。
而那幾個打電話威脅我們的「催債人」,根本不是什麼放高利貸的,而是蘇偉在牌桌上認識的幾個狐朋狗友。
根據他們的交代,蘇偉前段時間在網上賭博,輸了將近二十萬。
他不敢跟家裡說,又沒有能力償還,眼看著窟窿越來越大,就動起了歪腦筋。
他知道我們正在攢錢買房,手裡肯定有一筆積蓄,於是就想從我們這裡騙錢。
他先是讓父親蘇建軍出面,以「做生意」為藉口要錢。
被我們拒絕後,他又讓母親王麗上門哭鬧,試圖用親情綁架。
眼看軟硬兩套方案都失敗了,他便狗急跳牆,想出了這麼一出「高利貸逼債」的戲碼。
他許諾事成之後,會給那幾個朋友一人一萬塊的好處費。
於是,那幾個人便假扮成催債的,給我打電話進行威脅恐嚇,甚至還跑到蘇晴的公司附近蹲點,製造出我們已經被盯上的假象,目的就是為了擊潰我們的心理防線,讓我們在恐懼之下乖乖拿出那四十萬。
而蘇建軍和王麗,對這個計劃從頭到尾都知情,並且是積極的參與者。
蘇建軍後來那場聲淚俱下的「懺悔」表演,也是計劃的一部分,目的就是為了在我們精神最緊張的時候,用一個精心編造的謊言來動搖我們,讓我們在愧疚和恐懼的雙重壓力下就範。
他們一家三口,就像排練好了一樣,輪番上陣,用盡了威逼、利誘、欺騙、綁架各種手段,為的只是我們辛苦攢下的那筆首付款。
看完口供,蘇晴的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她的臉上已經沒有了憤怒,只剩下一種深入骨髓的悲哀和噁心。
她無法想像,自己的親生父母和弟弟,為了錢,竟然可以聯手設下如此惡毒的騙局來算計她。
這不是家人,這是仇人。
「那……他們現在人呢?」我強壓下心中的怒火,問道。
「蘇偉和那幾個參與敲詐的朋友,我們已經依法拘留了。至於你的岳父岳母,雖然他們也參與了騙局,但主要是蘇偉在主導,他們是從犯,而且考慮到家庭關係的特殊性,我們目前是讓他們回家等候傳喚,但也會追究相應的法律責任。」民警解釋道。
從派出所出來,蘇晴一言不發。
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任何語言在這樣赤裸裸的背叛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回到酒店,蘇晴把自己關在浴室里,很久都沒有出來。
我擔心她出事,不停地敲門,她也不回應。
就在我準備撞門的時候,門開了。
她走了出來,臉上還掛著水珠,分不清是眼淚還是洗臉水。
她的眼睛紅腫,但眼神卻異常平靜。
她走到我面前,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林峰,我們離婚吧。」
我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僵住了:「小晴,你……你說什麼?」
「我說,我們離婚。」她重複了一遍,聲音平靜得可怕,「這三年來,你跟著我,受了太多委屈。我的家人,就像一個永遠也填不滿的黑洞,不斷地消耗你,拖累你。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你是個好人,你應該有更好的生活,而不是被我這樣的家庭拖入深淵。」
「我不覺得委屈!」我激動地抓住她的肩膀,「我愛你,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我們是一家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們一起面對!」
「可我不想面對了。」她搖著頭,眼淚再次滑落,「林峰,我累了。我真的太累了。我不想再跟他們有任何瓜葛,可只要我們還在一起,只要他們知道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依靠,他們就不會放過你,不會放過我們。唯一的辦法,就是我們分開。只有這樣,你才能徹底擺脫他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