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林薇的苦衷，但他為了顧及我的感受，為了維持這個家的表面平靜，一直隱瞞著我。
而我，卻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對林薇進行了最惡毒的攻擊。
「那……那她那些花錢大手大腳……買包，買化妝品……」我依然不甘心，試圖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林薇苦笑一聲，眼淚再次湧出眼眶：「媽，我不是每個月都買奢侈品。我買的那個包，是我工作三年，第一次給自己買的生日禮物。平時那些化妝品、衣服，都是我的工作需要。我一個外企的銷售，每天要見各種客戶，如果連最基本的體面都維持不了，我怎麼在職場立足？我那些所謂的『應酬』，也都是為了工作業績，為了多掙點錢。我掙的每一分錢，都是靠我自己的努力，靠我的汗水換來的！」
她的聲音雖然帶著哭腔，卻充滿了力量。
我被她的話震住了，腦海中浮現出她平時加班到深夜，周末依然忙碌的身影。
我一直以為她是在享受生活，卻從未想過，她是在為了生存，為了責任，拚命努力。
「而且，媽，您真的以為我每個月只給家裡兩千塊嗎？」林薇的眼神裡帶著一絲嘲諷，但更多的是深深的疲憊，「我給的這兩千塊，是固定的生活費。但我給家裡買的米麵糧油，買的洗漱用品，買的家用電器，哪樣不是我掏的錢？肖明的衣服，肖明的鞋子，肖明的生日禮物，哪樣不是我花錢買的？肖明公司降薪，我怕他壓力大，還偷偷給他卡里打了兩萬塊錢，讓他應急，他至今都不知道！」
我徹底傻眼了。
兩萬塊錢！
她竟然偷偷給了肖明兩萬塊錢應急？
而我，卻還指責她自私自利，不肯幫肖明還三千塊房貸！
我瞬間感覺自己像個跳樑小丑，之前所有的憤怒和指責，都變成了最尖銳的巴掌，狠狠地扇在我自己的臉上。
肖明聽到林薇說給他卡里打了兩萬塊錢，也愣住了。
他掏出手機，打開銀行APP，果然看到有一筆兩萬塊的轉帳記錄，備註是「生活費」。
他驚喜地看向林薇，眼神中充滿了感動和愛意。
「林薇，你……你為什麼不告訴我？」肖明的聲音有些哽咽。
林薇擦了擦眼淚，勉強笑了笑：「我不想讓你有壓力。你已經夠累了。而且，我也不想讓媽覺得，我在用錢來收買你。我只是想默默地幫你分擔。」
我再也忍不住了，一股巨大的愧疚感和羞恥感湧上心頭。
我一直以來都用最惡毒的言語攻擊林薇，把她貶低得一文不值，可她呢？
她卻一直在默默地為這個家付出，為肖明付出。
她不僅要承擔自己原生家庭的重擔，還要在職場上拚命，甚至還要忍受我這個婆婆的無端指責和誤解。
我看著林薇疲憊而堅毅的臉龐，再看看肖明心疼而愧疚的眼神，我終於明白，我一直以來都錯得有多離譜。
我不是在維護我的兒子，我是在親手毀掉他的幸福。
「林薇……我……」我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完整的詞語。
我的眼淚也止不住地流了下來，但這次，不是憤怒和委屈，而是悔恨和自責。
林薇看著我，眼神中不再是之前的冷漠，而是一種深深的失望。
「媽，我嫁給肖明，是因為我愛他，愛他的善良，愛他的真誠。我從沒想過要從他身上得到什麼，更沒想過要利用他。我一直努力經營我們的婚姻，努力照顧這個家。可您呢？您從來都沒有真正了解過我，從來都沒有信任過我。在您眼裡，我可能永遠都只是一個外人，一個隨時可以被取代的『提款機』。」林薇的聲音越來越哽咽，最終泣不成聲。
肖明緊緊地抱住林薇，輕聲安慰著她。
他轉頭看向我，眼神里雖然沒有責怪，卻寫滿了痛苦和無奈。
「媽，您看到了嗎？林薇為了這個家，為了我，付出了多少？您卻一直在誤解她，傷害她。我真的受夠了，我不想再看到我的妻子因為您的誤解而流淚，我也不想再看到您因為您的偏見而失去理智。」肖明的聲音很輕，卻字字誅心。
我呆呆地看著他們夫妻倆相擁而泣的身影，我的心像被撕裂了一樣。
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
我用我的偏見和自私，親手將我的兒子和兒媳推向了離婚的邊緣。
而現在，肖明那句「那就離」，就像一把懸在我頭上的劍，隨時可能落下。
我終於明白，我不是在幫肖明，我是在害他。
我不是在愛他，我是在用我的「愛」綁架他。
我以為我是在捍衛家庭的利益，卻沒想到，我是在親手摧毀一個原本幸福的家庭。
我的腦海里，不停地迴響著林薇的話，不停地閃現著她默默付出的畫面。
我感覺自己像個罪人，無地自容。
「肖明……林薇……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終於崩潰了，捂著臉，嚎啕大哭起來。
但我知道，我的懺悔，或許已經來不及了。
07
我的哭聲，並沒有換來林薇和肖明的即時回應。
他們依然相擁著，林薇的肩膀還在輕輕顫抖。
肖明的目光，依然是那麼複雜，有心疼林薇的，有對我失望的，還有一種深深的無奈。
我知道，我把他們傷得太深了。
過了好一會兒，林薇才慢慢地從肖明的懷裡抬起頭，她的眼睛紅腫，但眼神卻恢復了一絲清明。
她看著我，聲音沙啞地說：「媽，您說要離婚，肖明也說了那就離。既然這樣，那我們就按照您的意思辦吧。」
我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她……她竟然真的要離婚！
我以為我的悔過，我的眼淚，能讓她回心轉意。
可她沒有。
「林薇，別……別這樣……」我急忙上前，想要抓住她的手，卻被肖明攔住了。
肖明看著我，眼神堅定：「媽，您剛才不是說，寧願我打一輩子光棍，也不要這樣的媳婦嗎？現在，如您所願了。」
他的話像一盆冷水，將我從頭到腳澆了個透心涼。
我愣在原地，看著我的兒子，我的兒媳，他們之間的距離，仿佛已經變得遙不可及。
「肖明，媽真的錯了，媽知道錯了！」我帶著哭腔哀求道，「媽不該那樣說你，不該那樣誤會林薇。媽收回剛才說的話，媽求求你們，不要離婚好不好？！」
林薇卻搖了搖頭，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疲憊：「媽，有些話說出口，就像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了。更何況，這已經不是您第一次這樣說了。這三年來，我一直在努力適應這個家庭，努力做一個您滿意的兒媳。可無論我怎麼做，在您眼裡，我永遠都是錯的，永遠都是自私的。我真的累了。」
她的話像刀子一樣，一刀一刀地割著我的心。
我這才意識到，原來我這些年對林薇的苛責和誤解，早已在她心裡埋下了深深的裂痕。
我以為我的「愛」和「關心」是理所當然的，卻從未想過，這種「愛」對她來說，是多麼沉重的負擔。
「林薇，我……我知道我媽做錯了，但你再給我媽一次機會好不好？她平時不是這樣的，她就是太著急了，太替我操心了。」肖明也開始替我求情，但他看向林薇的眼神，卻充滿了懇求和小心翼翼。
林薇看著肖明，眼神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她愛肖明，這一點我能看出來。
但她也真的被我傷透了心。
「肖明，你是個好人。嫁給你，我從來沒有後悔過。但是，我真的無法再承受這樣的婚姻了。我不想每天都活在被質疑、被指責、被誤解的痛苦中。我不想我的孩子，未來也生活在這樣一個充滿矛盾和爭吵的家庭里。」林薇的聲音越來越低，但她的決心卻異常堅定。
我聽到「孩子」兩個字，心裡猛地一顫。
是啊，如果他們真的離婚了，那我的孫子、孫女怎麼辦？
我這輩子，可能就真的抱不上孫子了。
「林薇，媽求求你，再給媽一次機會好不好？媽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對你指手畫腳了，再也不會誤會你了。媽會把你當親生女兒一樣對待，好不好？」我顧不得什麼面子，什麼尊嚴，拉著林薇的手，苦苦哀求道。
林薇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抽回了手。
她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憐憫，但更多的，卻是堅定。
「媽，有些東西，一旦碎了，就再也拼不回去了。即使拼回去了，也會留下裂痕。」
她的這句話，徹底擊垮了我。
我癱坐在地上，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
我的兒子，我的兒媳，我的家庭，一切都完了。
我親手，毀掉了我最珍視的一切。
肖明看著我，眼神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他知道我錯了，也知道我後悔了，但他更知道，林薇所承受的痛苦，不是我幾句道歉就能彌補的。
「媽，這件事情，我們已經認真考慮過了。」肖明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林薇說的沒錯，我們倆之間的感情，已經受到了嚴重的傷害。我們都需要冷靜一下，好好思考一下，我們這段婚姻，到底還能不能繼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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