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我苦笑一聲，站起身，背對著她，望著窗外萬家燈火。
"我忍了八年了，蘇晴！從結婚那天起，我幾乎把他們當親生父母一樣孝順。我努力工作，拚命賺錢，就是想給你們，給橙橙一個更好的生活。我以為只要我付出足夠多，他們就會真心接受我，認可我。可結果呢？在他們眼裡，我永遠只是那個『高攀』了他們女兒的『外人』！"
我轉過身，看著她，"你還記得嗎？上次我爸媽生病住院，我急著趕回去，你媽隨口一句『反正你兄弟姐妹多，不差你一個』，就讓我陪著他們去參加一個根本不重要的家庭聚會。我爸媽住院，你卻讓我放棄照顧他們，去陪你父母應酬？"
蘇晴的臉色瞬間蒼白，她顯然還記得那件事。
我父母都是普通工人，一輩子勤儉持家，把我撫養成人。
他們從不會給我壓力，也從不會對蘇晴指手畫腳。
當初他們生病，我急得團團轉，蘇晴的父母卻認為我"小題大做"，甚至還以"家庭和睦"為由，強行把我留在他們家參加一個親戚的生日宴。
那一刻，我第一次感受到那種深深的無力和寒心。
"還有橙橙，"我繼續說，"他們總是拿橙橙跟別人家的孩子比較，說橙橙不夠聰明，不夠活潑，不夠懂事。每一次橙橙受了委屈，你都讓我『算了』、『別計較』。可橙橙是我的女兒！她今天只是沒吃一個雞翅，他們就如此大動干戈，仿佛犯了什麼滔天大罪。那8000塊錢，對他們來說，可能只是一個去海南遊山玩水的機會，但對我來說，它意味著我對橙橙未來的投資，意味著我作為父親，保護她不受傷害的決心！"
蘇晴咬著嘴唇，眼淚像斷線的珠子般落下。
她知道我說的都是事實，她也知道自己的父母確實有些過分，但她骨子裡的"孝順"和"和稀泥"的性格，讓她無法像我一樣直接對抗。
"林遠，你冷靜一點好不好？我們可以好好談……"蘇晴試圖安撫我。
"談？怎麼談？"我感到一陣疲憊，坐在她身旁的單人沙發上。
"每次都是我退讓，我妥協。我以為只要我忍，只要我付出，就能換來家庭的和睦。但事實證明，我的忍讓，只會讓他們變本加厲。這次，我不會再退了。這8000塊錢，就是我的底線，也是我對他們的警告。"
就在這時，廚房的門被猛地推開，岳母李秀蘭沖了出來，手上拿著一張皺巴巴的銀行卡。
她的眼睛通紅，顯然是哭過。
"林遠！你以為我們老兩口離了你這8000塊錢就活不下去了是不是？我告訴你，我活得比你舒坦多了！"她把那張銀行卡狠狠地摔在茶几上，銀行卡在光滑的桌面上轉了幾圈，最終停在我面前。
"這是我們老兩口的養老金！比你那點破錢多得多！我們不去海南了！我們現在就去東北看雪！比你那破海南好玩多了！"
她的話語帶著強烈的攻擊性，但語氣里的委屈和心酸卻也無法掩飾。
岳母也是一個要面子的人，我當著她的面"剋扣"了她的旅遊費，對她來說無疑是巨大的羞辱。
"媽！您別說了！"蘇晴連忙起身去拉扯岳母，試圖讓她冷靜下來。
"我說什麼了？我說錯了是不是？他就一個白眼狼！小晴，你看看你嫁的這是什麼人！連自己父母的錢都要搶，他以後還會不會把你賣了？"岳母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我，嘴唇不住地顫抖。
岳父蘇建國也從廚房裡走了出來，他的表情比岳母更沉重，但眼中卻多了一絲我從未見過的複雜情緒。
他看到茶几上的銀行卡，又看了看歇斯底里的岳母，以及哭泣的蘇晴，最終將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林遠，我不知道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我們有這麼大意見的。"岳父的聲音很低沉，但卻充滿了力量，"但是，今天這件事情，你確實做得太過分了。你傷害的不僅僅是我們老兩口的面子，還有小晴的心。這個家，本來好好的，你非要鬧成這樣。"
"爸，我不想鬧，我只是想讓這個家變得更好。"我直視著岳父的眼睛，"我只是想讓您二老明白，我們是一個獨立的家庭，橙橙有她的父母，她的教育，她的成長，應該由我們來決定。而不是被你們用所謂的『經驗』和『關心』，一次又一次地干預，甚至傷害。"
岳父的臉色陰晴不定。
他沒有反駁，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有憤怒，有不解，也有那麼一絲……審視。
他或許在想，這個他一直認為"老實本分"的女婿，為什麼會突然變得如此叛逆。
我站起身，走到茶几前，拿起那張銀行卡，遞還給岳母："媽，您的錢，您收好。我沒打算搶您的錢，這8000塊錢，我也不會給您了。我只是想讓您明白，尊重是相互的。如果您二老真的為了橙橙好，就請先尊重她的選擇，尊重我們作為父母的教育方式。"
岳母顫抖著接過銀行卡，眼淚再次涌了出來。
她的哭聲，在寂靜的客廳里顯得格外刺耳。
蘇晴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痛苦和茫然。
她不知道這個家，這個她一直努力維護的平衡，在今晚之後，會走向何方。
我感到一種巨大的疲憊。
我知道，今晚的衝突，只是一個開始。
這個家，已經徹底被撕開了一道巨大的裂縫。
而我，別無選擇，只能將這場家庭戰爭進行到底，為了我的女兒，也為了我作為一個男人的尊嚴。
04
夜深了，客廳里只剩下我和蘇晴。
岳父岳母賭氣回了他們自己的房間，把門關得震天響，仿佛要隔絕這個家所有的聲音。
橙橙在蘇晴的懷裡睡著了，眼角還帶著未乾的淚痕，想必是被今晚的爭吵嚇到了。
蘇晴把橙橙抱回房間，輕柔地給她蓋好被子，然後回到客廳，靜靜地坐在我對面。
空氣中瀰漫著壓抑的沉默，仿佛剛才的爭吵還在迴蕩。
"林遠，我們談談吧。"蘇晴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沙啞。
她的眼睛紅腫，臉上掛滿了疲憊，但眼神卻異常堅定，這是我認識她八年來，少有的冷靜。
"談什麼？"我靠在沙發上，感覺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像被抽乾了力氣。
"談談我們這個家。"蘇晴深吸一口氣，語氣裡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我承認，我爸媽確實有些地方做得不對，他們確實對你和橙橙有過多的干涉。但是，林遠，你今天的方式，是不是太極端了？這8000塊錢，你寧願花給外面的馬術老師，也不願意給自己的岳父母，你有沒有想過他們會怎麼想？他們會覺得你不在乎他們，不尊重他們！"
"不在乎，不尊重？"我嗤笑一聲，"蘇晴，你告訴我，他們尊重過我嗎？他們尊重過橙橙嗎？他們一直以來，不就是把我當成一個提款機，一個可以隨意指揮的工具人嗎？而橙橙，不過是他們用來彰顯自己『育兒經驗』的工具，一個永遠達不到他們標準的『問題兒童』！"
我從沙發上坐直，身體微微前傾，語氣沉重而又堅定："你以為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嗎？他們會覺得我『白眼狼』，會覺得我『忘恩負義』。但這正是他們需要面對的現實！我希望他們明白，他們的女兒嫁的不是一個可以任意擺布的傀儡，橙橙也不是一個可以隨意批判的玩偶！我給他們的，是我的孝心和尊敬，而不是他們施壓的籌碼！"
蘇晴被我的話堵得啞口無言，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陷入了沉思。
良久，她才抬起頭，眼神中帶著一絲痛苦和掙扎："林遠，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我一直都知道。我爸媽他們確實強勢，他們也確實喜歡用自己的標準去衡量一切。可他們畢竟是我父母，我……"
"我知道他們是你父母。"我打斷她的話，聲音裡帶著一絲哀傷，"正因為我知道，所以我才一直忍讓。可我的忍讓，換來的不是他們的收斂，而是變本加厲。蘇晴，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家庭的幸福，不是靠一個人的無底線妥協來維持的。如果我今天不反抗，明天他們就會幹涉橙橙的學校選擇，後天就會幹涉她的未來婚姻。到時候，我們這個家，還是我們自己的家嗎？"
蘇晴的身體微微顫抖，她的眼淚又開始在眼眶裡打轉。
她看著我，眼神中充滿了迷茫，仿佛第一次真正地審視我們的關係，審視她與父母之間的界限。
"林遠……"她聲音哽咽，"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從小就是這樣，他們說什麼，我就聽什麼，我習慣了。我爸媽他們，他們其實是愛我的，只是方式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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