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聲,不是門開,是我的理智斷裂。
二十個烤雞翅,香氣四溢,卻成了引爆家庭炸彈的導火索。
她只吃了一個,輕輕放下,卻像扔下一顆原子彈。
岳母那瞬間僵硬的笑容,岳父那聲意味深長的咳嗽,瞬間點燃了我壓抑多年的怒火。
我看著他們,冰冷地宣布:「那8000塊旅遊費,不給了。」
01
餐桌上的氣氛凝固得比冰塊還要堅硬,筷子掉地都聽得到迴響。
烤雞翅的焦香混雜著某種不可名狀的尷尬,在空氣中瀰漫開來,嗆得人胸口發悶。
我叫林遠,坐在餐桌主位上,感覺自己像個被架在烤架上的雞翅,滋滋冒油,卻無人問津。
我的女兒,小名叫橙橙,今年七歲,正對著面前那盤堆積如山、色澤金黃的烤雞翅發獃。
這是我花了整整一個下午,按照她最喜歡的美食博主方子,親手腌制、烤制出來的。
二十個雞翅,每一個都飽含著我對女兒的愛,以及想在岳父岳母面前"表現良好"的卑微願望。
我的妻子,蘇晴,坐在我左手邊,神色有些不安。
她穿著一套得體的家居服,臉上還帶著下班後的倦容,但此刻,她的眼神卻像兩束探照燈,在我、橙橙和她的父母之間來回掃視,試圖捕捉任何一絲情緒的異動。
岳父蘇建國,我的老丈人,正襟危坐,習慣性地端著一杯茶,不緊不慢地刮著茶沫。
他穿著一件老舊的唐裝,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看起來頗有幾分威嚴。
而岳母李秀蘭,則坐在蘇晴的對面,她的目光幾乎沒有離開過橙橙,那種審視的眼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挑剔和……失望。
"橙橙,快吃啊,不是最喜歡爸爸烤的雞翅嗎?"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鬆愉快,打破這詭異的寂靜。
我夾起一個最大最漂亮的雞翅,小心翼翼地放到橙橙的餐盤裡,甚至還細心地幫她剝掉了最燙的那層皮。
橙橙看了看我,又瞟了一眼岳母,小嘴微抿,露出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
她拿起叉子,費力地戳著那個金黃的雞翅。
她小小地咬了一口,細嚼慢咽,臉上沒有往日的興奮,只有一種小心翼翼的平靜。
接著,她又咬了一口,但那一口明顯比之前更小。
然後,她就放下了叉子,輕輕地推開了盤子。
這一系列動作,輕描淡寫,卻猶如一顆慢鏡頭炸彈,在我心中轟然炸開。
岳母李秀蘭的表情,幾乎是瞬間切換的。
原本還算和煦的笑容,在她看到橙橙放下叉子的那一刻,如同被冰凍住一般,迅速凝固。
她的嘴角向下垮了垮,眼神中迅速閃過一絲不悅,甚至帶著點責怪。
那種情緒,無需言語,卻比千言萬語更具殺傷力,直刺我的心窩。
她沒說話,但那雙眼睛,已經把不滿清清楚楚地寫在了臉上:這孩子怎麼這麼不給面子?
怎麼這麼挑食?
怎麼這麼不聽話?
緊接著,岳父蘇建國清了清嗓子,發出了一聲短促而有力的"咳!"。
那聲音不大,卻像一把鋒利的刀子,精準地割裂了空氣中本就脆弱的平衡。
這聲咳嗽,對我來說,不啻於一道指令,一道無聲的指責。
我太熟悉這聲咳嗽了。
這是他習慣性的動作,每當他對某事或某人不滿意,又不方便直接開口時,這聲咳嗽就會適時響起,用來表達他的"不滿"和"權威"。
我的太陽穴開始突突地跳。
我看著橙橙那張稚嫩的小臉,她似乎感受到了氣氛的異常,不安地縮了縮脖子。
我又看向岳母那張寫滿不悅的臉,還有岳父那雙充滿"暗示"的眼睛。
一股壓抑已久的怒火,突然從我心底深處噴涌而出,如同火山爆發般不可遏制。
這頓飯,原本就不只是頓飯。
它承載著我這些年來,在岳家小心翼翼維護的"好女婿"形象。
八年前,我與蘇晴結婚,岳父岳母對我這個來自普通家庭的女婿,始終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審視。
他們不說什麼,但每一次家庭聚餐,每一次聊天,總能從他們的言語和神態中,感受到那種無形的壓力。
蘇晴是家裡的獨生女,從小嬌生慣養,岳父岳母對她寄予厚望。
而我,雖然工作努力,收入也算不錯,但在他們眼中,總覺得我"差了那麼一點意思"。
尤其是在生下橙橙之後,這種壓力更是變本加厲。
他們對橙橙的教育方式、飲食習慣、甚至是穿衣打扮,都有著自己一套嚴苛的標準。
橙橙只是少吃了一個雞翅,在他們看來,或許就是我這個父親沒有教好,就是這孩子"不聽話"、"不懂事"的表現。
他們總是在我面前明里暗裡地比較橙橙和"別人家的孩子",指責我們對橙橙的教育不夠嚴格,導致她"任性"、"嬌氣"。
"林遠啊,你看看橙橙,怎麼就這麼挑食呢?你這雞翅,是不是火候沒掌握好?"岳母終於開口了,語氣裡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卻又恰到好處地刺痛了我。
她沒有直接指責橙橙,而是將矛頭指向了我。
"媽,這雞翅是橙橙最喜歡的口味,我照著她平時愛吃的做的。"我強忍著怒火,努力解釋。
"愛吃?愛吃就吃一個?"岳母輕蔑地哼了一聲,又轉向蘇晴:"小晴,你看看你,也慣著孩子,這樣下去,還得了?"
蘇晴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她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父母,最終只是低下了頭,默默地扒著碗里的飯。
她的沉默,像一根針,扎得我心裡生疼。
每一次,都是這樣,無論岳父岳母說了什麼,做了什麼,蘇晴總是選擇沉默,或者輕描淡寫地敷衍過去。
她不是不愛我,也不是不愛橙橙,但面對她的父母,她似乎永遠都無法真正地硬氣起來。
而今天,橙橙只是一個孩子,她或許真的只是不餓,或許只是突然沒了胃口。
但岳父岳母的反應,卻讓我瞬間覺得,他們根本不是在關心橙橙吃了多少,而是在借題發揮,借著橙橙的事情,來表達他們對我這個女婿,對我這個小家庭,無休止的"指點"和"不滿"。
我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上個月岳母在電話里"不經意"提到的話:"哎呀,老蘇啊,最近身體不太舒服,我們倆都退休了,也沒個機會出去走走。聽說老年團去海南挺不錯的,包吃包住,多省心。"言下之意,不就是想讓我出錢,讓他們去旅遊嗎?
當時我沒多想,想著他們年紀大了,辛苦一輩子,孝敬一下也是應該的,於是便爽快地答應了,還特意去旅行社了解了一趟海南五日游的精品團,價格是8000塊,我甚至都已經在猶豫是直接給他們錢,還是等他們定下來我直接轉帳給旅行社。
這8000塊,是我和蘇晴攢了很久,原本打算給橙橙報一個高端英語興趣班的費用。
但為了"孝順",我還是默默地拿了出來。
想到這裡,我心裡的火氣再也壓不住了。
我放下筷子,發出"啪"的一聲脆響,打破了餐桌上最後的寧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爸,媽。"我的聲音出奇地平靜,平靜得連我自己都感到驚訝,"我之前答應給您二老出的8000塊錢旅遊費,我看……還是算了吧。"
這話一出口,空氣仿佛瞬間凝固,比剛才橙橙放下雞翅時還要死寂。
岳母李秀蘭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置信的蒼白。
岳父蘇建國握著茶杯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他那張一貫沉穩的臉上,此刻寫滿了錯愕和憤怒。
蘇晴更是猛地抬起頭,眼神複雜地看著我,似乎想說什麼,卻又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不是在賭氣,我是在反擊。
這不僅僅是8000塊錢的問題,這是我作為女婿,作為父親,作為一家之主,最後一點尊嚴的反擊。
我受夠了他們這種高高在上,無休止的指責和評判。
受夠了為了維護表面的和平,而犧牲自己和女兒的感受。
"林遠,你……你說什麼?"岳母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聲音尖銳得像一把刀子,劃破了我的耳膜。
她的憤怒,帶著一種被羞辱後的歇斯底里。
"我說,那8000塊旅遊費,不給了。"我一字一頓地重複,目光堅定地看著岳母,沒有絲毫退讓。
我知道,這一刻,我不僅僅是拒絕了8000塊錢的支出,我更是撕掉了那層虛偽的"孝順"面具,打破了他們對我長久以來的控制和壓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