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的抽油煙機嗡嗡作響。
林晚繫著圍裙，正彎腰翻炒著鍋里的菜。
油煙嗆得她忍不住皺了皺眉。
今天是公公的六十歲生日。
她特意提前下班，去免稅店買了兩盒上好的海參，打算給公公補補身體。
海參不便宜。
花了她小半個月的工資。
但公公平時待她還算溫和，不像婆婆張桂蘭那樣，總對她挑三揀四。
這點心意，她覺得值。
「嘩啦——」
鍋里的湯汁濺了出來，燙在林晚的手背上。
她疼得嘶了一聲，趕緊縮回手。
手背已經紅了一片。
「毛毛躁躁的，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婆婆張桂蘭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林晚回頭，看見張桂蘭挎著菜籃子進門，身後跟著小姑子李娟。
李娟穿著一身名牌連衣裙，妝容精緻，手裡還拿著一杯奶茶，慢悠悠地晃了進來。
「媽，我回來了。」林晚忍著疼，低聲說了一句。
張桂蘭沒理她，徑直走到廚房門口，探頭看了看鍋里的菜。
「做的什麼呀？黑乎乎的，你爸今天生日，就給做這個？」張桂蘭皺著眉，語氣里滿是嫌棄。
林晚抿了抿唇，解釋道：「是紅燒排骨，爸喜歡吃這個。」
「喜歡吃也不能做成這樣啊，看著就沒胃口。」張桂蘭把菜籃子往地上一放，「我買了新鮮的蝦，你趕緊給處理了，做個白灼蝦。」
「好。」林晚點點頭，轉身想去拿蝦。
「對了，你今天下班，沒給你爸買點什麼補品？」張桂蘭突然問道。
林晚心裡一動，連忙說：「買了，我放在客廳的茶几上了，是兩盒海參。」
她特意強調了「海參」兩個字，想讓張桂蘭知道，自己是花了心思的。
「海參啊？」張桂蘭的語氣平淡，聽不出情緒。
李娟在一旁聽到，眼睛亮了亮：「海參？媽，我最近總覺得渾身沒力氣，是不是該補補啊？」
林晚的心沉了一下。
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張桂蘭立刻說道：「你這孩子，身體弱就該多補補。正好，你嫂子買了海參，回頭拿一盒給你帶去。」
林晚猛地轉過身，看著張桂蘭：「媽，那是我給爸買的生日禮物。」
她的聲音有點急。
這是她第一次對張桂蘭的安排提出異議。
張桂蘭愣了一下，隨即臉色沉了下來：「林晚，你什麼意思？」
「爸今天生日，這海參是專門給爸買的。」林晚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氣說道，「而且，這海參不便宜，我花了半個月工資買的。」
「不就是兩盒海參嗎？至於這麼斤斤計較？」張桂蘭的聲音提高了八度，「一家人分什麼你的我的？你爸身體好著呢，少吃一盒海參能怎麼樣？娟娟身體弱，正需要補補。」
「可是……」林晚還想爭辯。
「可是什麼？」張桂蘭打斷她，「你是嫂子，讓著點小姑子不是應該的嗎？再說了，這個家吃的穿的用的，哪樣不是我兒子掙的？你買兩盒海參怎麼了？給娟娟一盒怎麼就不行了？」
林晚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她知道，和張桂蘭爭辯是沒用的。
張桂蘭向來是這樣，偏心李娟偏得沒邊。
結婚這兩年，她受的委屈還少嗎？
李娟在一旁得意地笑了笑，走到客廳，拿起茶几上的海參盒子，打開看了看：「哇，還是進口的呢，嫂子，謝謝你啊。」
林晚看著她那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心裡像堵了一塊石頭，沉甸甸的。
「行了，別站在這裡擋路，趕緊去處理蝦。」張桂蘭推了林晚一把。
林晚踉蹌了一下，站穩腳步，默默地走到水槽邊，拿起張桂蘭買的蝦。
蝦的須子扎得她手疼。
就像她此刻的心情，密密麻麻的疼。
她強忍著眼淚，不讓它掉下來。
沒過多久，老公李哲回來了。
李哲一進門，就看到李娟手裡拿著海參盒子，高興地跟他打招呼：「哥，你回來了？嫂子給爸買了海參，媽讓我拿一盒回去補身體。」
李哲愣了一下，看向廚房門口的林晚。
林晚的眼眶有點紅，臉色也不太好。
他大概猜到發生了什麼。
「媽，這海參是林晚給爸買的生日禮物，給娟娟不太合適吧？」李哲皺了皺眉，對張桂蘭說道。
張桂蘭一聽，不樂意了：「怎麼不合適？娟娟是我女兒，你爸是我老公，都是一家人。再說了，娟娟身體弱，補補怎麼了？你心疼你媳婦買的東西，就不心疼你妹妹身體不好？」
李哲被他媽說得啞口無言。
他向來不擅長和他媽爭辯。
猶豫了一下，他走到林晚身邊，低聲勸道：「晚晚，算了，不就是一盒海參嗎？娟娟身體確實不太好，讓她拿去補補吧。回頭我再給爸買兩盒更好的。」
林晚抬起頭，看著李哲。
她的眼神里充滿了失望。
她以為，李哲會站在她這邊。
結果，他還是和以前一樣，選擇了和稀泥。
「李哲，那不是普通的海參。」林晚的聲音有點沙啞，「那是我特意給爸挑的，花了我半個月的工資。我知道娟娟身體不好，但也不能搶爸的生日禮物吧？」
「我知道，我知道。」李哲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明白你的心意。但媽都已經答應娟娟了，你要是再反對，媽又該生氣了。一家人，以和為貴嘛。回頭我給你轉錢，再給爸買更好的，行不行？」
林晚看著他，慢慢搖了搖頭。
她不是在乎那點錢。
她在乎的是，自己的心意被無視，自己的付出被輕視。
但她最終還是沒有再說話。
她知道，再說下去，只會讓矛盾升級。
只會讓自己更難堪。
晚飯的時候，一桌子菜擺得滿滿當當。
張桂蘭一個勁地給李娟夾菜，噓寒問暖。
「娟娟，多吃點蝦，補充蛋白質。」
「娟娟，這個排骨也不錯，嘗嘗。」
全程，她幾乎沒怎麼看過林晚一眼，更別說給她夾菜了。
公公看不過去，給林晚夾了一塊排骨：「晚晚，辛苦了，多吃點。」
「謝謝爸。」林晚勉強笑了笑。
張桂蘭在一旁陰陽怪氣地說：「喲，還需要你爸給夾菜？自己沒長手啊？」
林晚的臉瞬間白了。
公公皺了皺眉：「你少說兩句。晚晚今天忙了一下午，做了這麼多菜，不容易。」
「忙一下午怎麼了？」張桂蘭不服氣，「她是這個家的媳婦，做這些不是應該的嗎？難道還要我們把她供起來？」
林晚低下頭，扒拉著碗里的飯，一口也吃不下。
心裡的委屈像潮水一樣，不斷地往上涌。
李哲看了她一眼，輕輕碰了碰她的胳膊，示意她別往心裡去。
林晚沒有理他。
她覺得很無力。
在這個家裡，她就像一個外人。
一個付出再多，也得不到認可的外人。
晚飯結束後，林晚默默地收拾碗筷，洗碗，擦桌子。
張桂蘭和李娟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嗑瓜子，把瓜子皮扔得滿地都是。
李哲則躲進了書房，玩手機去了。
林晚洗完碗，又拿起掃帚，默默地打掃客廳的瓜子皮。
李娟看到她，隨口說道：「嫂子，你把我那盒海參幫我裝一下，我等會兒要帶回去。」
林晚的動作頓了一下。
她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繼續打掃衛生。
「嫂子，你聽見沒有啊？」李娟提高了聲音。
張桂蘭也說道：「林晚，娟娟讓你裝海參，你沒聽見嗎？趕緊去弄。」
林晚深吸一口氣，放下掃帚，走到客廳的茶几旁，拿起剩下的那盒海參，又從柜子里找了個袋子，把兩盒海參都裝了進去。
她把袋子遞給李娟：「拿去吧。」
她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李娟愣了一下，接過袋子，高興地說：「謝謝嫂子。」
張桂蘭滿意地點點頭：「這才對嘛，一家人，就該互相謙讓。」
林晚沒有說話，轉身繼續打掃衛生。
她的心裡，已經冷得像冰。
她知道，這只是一個開始。
如果她一直這樣隱忍下去，張桂蘭和李娟只會得寸進尺。
但她現在，還沒有足夠的勇氣去反抗。
她和李哲是自由戀愛結婚的。
當初，她不顧父母的反對，嫁給了家境普通的李哲。
她以為，只要兩個人相愛，就能克服一切困難。
她以為，婆媳關係只要自己多忍讓，就能相處融洽。
現在看來，她錯了。
錯得很離譜。
晚上，林晚和李哲躺在床上。
李哲從背後抱住她：「晚晚，今天的事，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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