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無盡的疲憊和悲哀。
我親手,將我們之間最後的情分,也徹底斬斷了。
趙凱的電話,是在當晚打來的。
王麗和趙靜在派出所被批評教育了幾個小時,寫了保證書,才被放出來。
想必,是她們回去後,向趙凱告了狀。
我以為,他會像往常一樣,來指責我的「冷血無情」。
但電話接通後,那頭卻是長久的沉默。
只能聽到他沉重而壓抑的呼吸聲。
「小晚。」
許久,他才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像是哭過。
「對不起。」
這三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讓我感到無比的陌生。
結婚三年,他從未對我說過這三個字。
無論他犯了什麼錯,無論他讓我受了多大的委屈,他都只會用「我媽不容易」、「我姐命苦」來搪塞。
這是第一次。
「我今天……才知道她們去你公司鬧了。」
他的聲音里充滿了羞愧和痛苦。
「我不敢相信,她們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把你逼到這個份上。」
「對不起,小晚,真的對不起。」
「是我沒用,是我太懦弱了,才讓她們一次又一次地傷害你。」
「這個家……快被她們給毀了。」
他說著說著,聲音開始哽咽。
我靜靜地聽著,沒有說話。
一句遲來的道歉,並不能抹平我所受到的傷害。
但至少,這證明他還沒有完全被愚孝和親情綁架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壓垮駱駝的,從來都不是最後一根稻草。
而是每一根。
今天他母親和姐姐的所作所為,就是那最後一根,徹底壓垮了他心中那座名為「愚孝」的大山。
「我跟她們吵了一架。」
他繼續說,聲音裡帶著從未有過的決絕。
「我告訴我媽,如果她再這樣逼你,她就當沒我這個兒子。」
「我也告訴我姐,從下個月開始,我不會再給她一分錢。讓她自己帶著樂樂搬出去,去找工作,去學著怎麼當一個母親。」
「這是我第一次……對我媽發火。」
他的聲音里,有解脫,也有迷茫。
我能想像得到,那會是怎樣一場天翻地覆的爭吵。
也能想像得到,他做出這個決定,需要多大的勇氣。
「小晚,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我只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他的聲音里,帶著小心翼翼的乞求。
我沒有立刻回答他。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被傷透的心,又豈是一句道歉,一次反抗,就能輕易癒合的。
「趙凱。」
我平靜地開口,「路是你自己選的。」
「未來的路要怎麼走,也需要你自己去證明。」
我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我只是把問題,重新拋給了他。
信任的重建,需要時間,更需要行動。
說完,我掛了電話。
窗外的夜色很深,但遠處的城市燈火,依舊璀璨。
我的路,才剛剛開始。
沒有了趙凱這個「提款機」,趙靜的生活立刻陷入了困境。
她被迫帶著樂樂,從我們那套寬敞的三居室里搬了出去,回到了王麗那間狹小的老房子。
我聽說,趙凱把家裡的門鎖都換了。
這是他用行動表明的決心。
趙靜從未真正意義上獨立生活過,更沒有獨自帶過孩子。
以前有前夫,後來有我這個免費保姆。
現在,所有的責任,都壓在了她自己身上。
她開始瘋狂地找工作。
但她好吃懶做慣了,高不成低不就,換了好幾份工作,都做不長久。
沒有了穩定的經濟來源,她的生活變得一團糟。
而樂樂,那個被寵壞了的熊孩子,在失去了我的「管教」和趙凱的「縱容」後,變得更加無法無天。
他在家裡上躥下跳,打碎了王麗最心愛的花瓶,用彩筆在牆上畫滿了塗鴉。
王麗起初還心疼女兒,忍著。
但時間久了,她也漸漸失去了耐心。
一個遊手好閒、只會伸手要錢的女兒,一個頑劣不堪、只會惹是生非的外孫,成了她退休生活里兩個巨大的麻煩。
家裡開始爭吵不斷。
王麗罵趙靜沒出息,養個孩子都養不好。
趙靜怨王麗當初非要她離婚,把她逼到這個地步。
母女倆的矛盾,徹底爆發。
趙靜甚至想過把樂樂送回給前夫。
她給前夫打了電話,哭訴自己的不易。
結果,她前夫只冷冷地回了一句:「當初離婚的時候,是你自己非要孩子的撫養權,說我沒資格當父親。現在養不起了,又想把孩子塞給我?趙靜,你能不能為你自己的人生負點責?」
「你連個穩定的工作都沒有,把孩子給我,是想讓他跟你一起喝西北風嗎?」
前夫的話,像一把刀子,戳破了她最後的幻想。
她終於明白,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無條件地為她的人生買單。
無論是前夫,是弟弟,還是父母。
她所擁有的一切,都需要她自己去爭取。
這些消息,都是陳菲通過一些老家的朋友,斷斷續續告訴我的。
我聽了,內心毫無波瀾。
自食其果。
這是她們應得的下場。
我沒有幸災樂禍,也沒有絲毫同情。
我只是一個冷漠的旁觀者,看著她們為自己曾經的自私和貪婪,付出應有的代價。
而我,則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我的工作和學習中。
我的人生,已經翻開了新的篇章。
與她們,再無瓜葛。
大概是家裡的日子實在過得雞飛狗跳,王麗終於撐不住了。
她病倒了。
不算什麼大病,就是高血壓犯了,住了幾天院。
出院後,她給我打了個電話。
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蒼老而虛弱,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囂張跋扈。
「晚晚……」
她叫著我的小名,帶著哭腔。
「媽知道錯了。」
「以前都是媽不好,媽對不起你。」
「你就看在……看在我和你爸年紀大了的份上,看在趙凱的面子上,回家吧。」
「這個家,不能沒有你啊。」
她聲淚俱下地懺悔著,試圖用親情和示弱來打動我。
如果是在以前,我或許會心軟。
但現在,我早已看透了這一切。
這不過是她另一種形式的道德綁架。
她不是真的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她只是發現,家裡沒了我這個免費的「潤滑劑」和「受氣包」,整個家庭的運轉都失靈了。
她只是想讓我回去,繼續扮演那個吃力不討好的角色。
「媽。」
我平靜地開口,打斷了她的哭訴。
「真正的『家』,不是靠壓榨某一個人的價值來維持的。而是需要家裡的每一個人,都承擔起自己的責任。」
「趙靜是成年人,她需要為她自己的選擇負責,學會如何做一個合格的母親。」
「趙凱是您的兒子,也是我的丈夫,他需要學會如何平衡小家和大家的關係,而不是一味地愚孝。」
「而您,作為長輩,最好的彌補方式,不是求我回去,而是放手,讓您的兒女們,去過他們自己的人生。」
我的話,不帶任何情緒,卻像一面鏡子,照出了她所有自私的盤算。
電話那頭,長久地沉默著。
她大概沒想到,我會跟她說出這樣一番話。
「你……你還是在怪我。」許久,她才幽幽地說。
「不。」
我淡淡地回答,「我不怪任何人。」
「我只是想過好我自己的人生。」
「祝您保重身體。」
說完,我掛了電話。
這一次,我是真的放下了。
放下那些怨恨,放下那些不甘。
因為我知道,糾纏下去,沒有任何意義。
我的人生,應該有更廣闊的天地。
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藥。
在接下來的半年裡,我全身心地投入工作。
我的能力得到了公司上下的認可,被提拔為項目部門的主管。
我有了自己的團隊,薪水也翻了一番。
我用自己的積蓄,在工作的城市,付了一套小公寓的首付。
當我拿到房產證的那一刻,我才真正感覺,我在這裡紮下了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