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能解釋什麼呢?
解釋我父母如何偏心?解釋我弟弟如何像個寄生蟲?
沒人會信,他們只會覺得,這是我為自己爭產失敗找的藉口。
我放下茶杯,平靜地看著老闆。
「老闆,家裡的事我已經處理好了。」
「我向您保證,絕不會因為私事影響到工作。」
我沒有辯解,也沒有訴苦,只是做出了一個承諾。
老闆盯著我看了半晌,最終擺了擺手。
「行吧,你自己處理好就行,別影響廠里的名聲。」
走出辦公室,我感到一陣深深的疲憊。
這就是社會性死亡吧。
你還沒死,但在別人眼裡,你已經臭了。
我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家。
推開門的一瞬間,我愣住了。
原本空蕩蕩的出租屋,竟然變了個樣。
牆角放了一盆綠蘿,窗台上擺了兩盆小小的多肉。
一張半舊的摺疊餐桌上,鋪了塊乾淨的格子桌布。
蘇晴正繫著圍裙在廚房裡忙活,看到我回來,笑著擦了擦手。
「回來啦?快去洗手,馬上就能吃飯了。」
她臉上帶著明媚的笑,仿佛外面那些風雨都與她無關。
我看著她,心裡最柔軟的地方被狠狠地戳了一下。
這些東西,都是她用自己為數不多的積蓄買的。
她在努力地,把這個臨時的落腳點,變成一個真正的家。
那一刻,工作的疲憊,人言的可畏,都煙消雲散了。
只要有她,這裡就是我的避風港。
吃飯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件事。
那是我們結婚的第三年,蘇晴懷孕了,孕吐反應特別嚴重,吃什麼吐什麼,人瘦得脫了形。
醫生說她營養不良,需要住院輸營養液。
可當時我剛工作沒多久,手裡根本沒什麼錢。
我硬著頭皮,回老宅向我爸媽求助。
我記得很清楚,我媽當時正在廚房裡給林偉燉雞湯。
我說明了來意,我媽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你媳婦就是嬌氣,懷個孕哪有那麼金貴的。」
「家裡的錢,要留著給你弟弟買手機,他同學都用上最新款了,就他沒有,在學校里抬不起頭。」
我爸在一旁抽著煙,悶聲悶氣地說:「你是個男人,自己老婆自己想辦法。」
那天,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那個家的。
只記得外面的太陽很刺眼,晃得我眼睛生疼。
最後,是蘇晴偷偷把她的嫁妝金鐲子賣了,才湊夠了住院的錢。
後來我才知道,林偉那個最新款的手機,花了我媽五千多塊。
而蘇晴住院,總共也才花了兩千。
那根刺,在我心裡扎了十年。
如今想起來,依舊疼得鑽心。
我扒拉著碗里的米飯,眼眶有些發熱。
「晴晴,委屈你了。」
蘇晴夾了一筷子菜到我碗里,嗔怪地看了我一眼。
「又說傻話,我們是夫妻,說什麼委屈不委屈的。」
「只要我們好好的,比什麼都強。」
是啊,只要我們好好的。
我看著妻子溫柔的側臉,暗暗下定了決心。
光靠這點死工資,永遠無法改變現狀。
我必須想辦法,賺更多的錢,讓我和蘇晴過上真正的好日子。
從那天起,我開始利用業餘時間,研究起了各種小生意。
擺地攤,做小吃,開網店……
我像一塊乾涸的海綿,瘋狂地吸收著各種信息。
林偉的騷擾並沒有停止。
他發現輿論攻擊對我無效後,換了種方式。
他開始到我公司樓下堵我。
下班時間,他就往工廠門口一站,見人就說我是如何不孝,如何狠心。
搞得同事們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
我不想和他當眾起衝突,那只會讓他更得意。
於是,我開始提前半小時下班,從工廠的後門溜走。
像個做賊一樣。
我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
我必須儘快找到一條出路,徹底擺脫這個泥潭。
沒有了我和蘇晴的照料,林偉一家的生活,很快就亂成了一鍋粥。
張莉從小嬌生慣養,十指不沾陽春水,連飯都不會做。
以前都是蘇晴做好了一日三餐,給他們端過去。
現在沒人伺候了,他們只能天天點外賣。
外賣又貴又油膩,花錢如流水不說,孩子吃了還總拉肚子。
林偉更是個徹頭徹尾的成年巨嬰。
他懶散慣了,根本吃不了上班的苦。
之前我爸托關係給他找過幾份工作,沒一個干超過一個月的。
要麼嫌累,要麼嫌錢少。
如今手裡有了爸媽留下的那筆存款,他更是沒了工作的動力。
整天在家打遊戲,睡到日上三竿。
家裡沒人打掃,垃圾堆得到處都是,水電費沒人交,催繳單貼滿了門。
孩子也疏於管教,衣服總是髒兮兮的,動不動就哭鬧。
那個曾經被我媽收拾得一塵不染的家,不到一個月,就變成了一個垃圾場。
終於,林偉撐不住了。
那天我正在車間幹活,接到了他的電話。
他在電話那頭,不再是之前的囂張跋扈,而是帶著哭腔。
「哥,我沒錢了。」
「你能不能……先借我點生活費?」
我擦了擦手上的油污,語氣里聽不出任何情緒。
「爸媽不是留給你們一筆錢嗎?」
「那點錢怎麼夠花啊!現在什麼都貴!再說,那錢是留給我買房娶媳-哦不,是給我以後養老的,不能動!」
他一時口快,差點說漏了嘴。
我心裡冷笑。
養老?
他才三十三歲,就想著養老了。
真是天大的笑話。
「林偉,我沒有義務再管你。」
「爸媽把房子和存款都給了你,那些足夠你們一家生活了。」
我的聲音冷得像冰。
他似乎沒想到我會拒絕得這麼乾脆,愣了幾秒鐘,隨即氣急敗壞起來。
「林強!你有沒有良心!我可是你親弟弟!」
「你現在過上好日子了,就不管我們死活了是不是?」
「我告訴你,你要是不給我錢,我就去你單位鬧,讓你身敗名裂!」
又是這一套。
威脅,辱罵,道德綁架。
我連一絲憤怒都感覺不到了。
只覺得可笑,和悲哀。
「隨你。」
我淡淡地吐出兩個字,直接掛斷了電話。
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忙音,林偉估計會氣得跳腳吧。
但我內心毫無波瀾,甚至還有點想笑。
一個人,怎麼能無恥到這種地步?
回到家,我把這件事告訴了蘇晴。
蘇晴正在燈下記帳,聽完後,她只是抬起頭,平靜地對我說。
「別理他,我們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她沒有指責林偉,也沒有抱怨。
因為她知道,對那樣的人,任何情緒都是一種浪費。
為了補貼家用,蘇晴在附近的一家超市找了份晚班收銀員的兼職。
白天她要操持家務,晚上還要去上班,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我心疼得不行,勸她別太辛苦。
她卻笑著說:「兩個人一起努力,日子才有盼頭啊。」
看著她疲憊卻充滿希望的臉,我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研究了很久,最後把目標鎖定在了夜市小吃攤上。
投資小,回本快,只要肯吃苦,總能賺到錢。
我決定賣我最拿手的烤冷麵。
這是我大學時為了省錢,自己琢磨出來的手藝。
說干就干。
我用我們僅有的一點積蓄,置辦了一輛二手的三輪車,買了烤爐、煤氣罐和各種食材。
每天下班後,我就在家裡練習。
蘇晴就是我唯一的顧客。
她會很認真地品嘗,然後給我提各種建議。
「醬料可以再甜一點點。」
「火候好像有點過了,麵皮有點硬。」
那段日子很辛苦,但也充滿了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