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哥張強。
「阿偉……是我。」
「有事嗎?」張偉的聲音很冷。
「我……我……」張強似乎難以啟齒,支吾了半天。
「媽……媽生病了,在醫院,查出來是心臟的問題,需要做搭橋手術。」
「手術費……要十幾萬。」
「我們手裡的錢不夠,親戚那邊也都借遍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帶著乞求的意味。
「阿偉,我知道以前是哥不對,是爸媽不對。」
「但……但她畢竟是我們的媽啊。」
「你就念在母子一場的份上,幫……幫一把吧?」
又是「母子一場」。
這四個字,像一句惡毒的咒語。
我看到張偉握著手機的手,指節微微泛白。
他的內心,一定在掙扎。
血緣親情,就像一根看不見的線,即便你以為已經斬斷了,它也還是會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輕輕地拉扯你一下。
我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把選擇權交給他。
無論他做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他。
電話那頭,張強還在喋喋不休地賣慘。
說王翠花在病床上怎麼念叨張偉的名字,說她有多後悔。
張偉沉默地聽著,臉上的表情,從掙扎,慢慢變回了平靜。
他終於開口了。
只回了一句。
「我已經沒有家了。」
說完,他掛斷了電話,然後將那個號碼拉黑。
他轉過頭,看著我,眼神里有一絲歉意。
「晚晚,我……」
我搖了搖頭,握住他的手。
「你做得對。」
我們可以善良,但我們的善良,必須帶點鋒芒。
不能再被那些曾經傷害過我們的人,肆意利用。
後來,我們還是從表姨那裡聽說了後續。
張強最終賣掉了他那輛開了不到五年的車。
又低聲下氣地求了一圈高利貸,才勉強湊夠了王翠花的手術費。
手術很成功。
但這個家,也徹底被掏空了。
又過了幾年。
我們的生活,越過越好。
我們提前還清了房貸,徹底成了無債一身輕的人。
張偉的副業越做越大,他乾脆辭掉了原來的工作,和朋友合夥開了一家小小的設計公司。
我也用理財賺來的第一桶金,在我們的新家附近,開了一家溫馨的咖啡館。
生意紅火,每天都充滿了咖啡的香氣和客人的笑語。
我們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眼睛像我,鼻子像張偉。
她是我們生活的中心,也是我們幸福的源泉。
而關於那個家的消息,越來越少。
只偶爾從表姨的口中,聽到一些零星的碎片。
大哥張強和李莉,在還清了所有債務之後,最終還是離婚了。
據說是因為常年的爭吵和經濟壓力,耗盡了彼此最後一點情分。
孩子判給了李莉,張強成了孤家寡人。
婆婆王翠花,病好出院後,一個人守著那空蕩蕩的拆遷房。
張強離婚後很少回去看她,只是每個月象徵性地給點生活費。
那個她曾經寄予了全部希望和偏愛的大孫子,跟著母親,也與她生分了。
她一個人,守著兩套大房子,卻比誰都孤獨。
當初為了面子和虛榮,為了所謂的「長子嫡孫」,她算計了一輩子,偏愛了一輩子。
最終,卻只換來一場空。
張偉聽到這些消息時,沒有任何幸災樂禍的表情。
他只是平靜地泡了一杯茶,遞給我。
然後看著在客廳地毯上蹣跚學步的女兒,輕聲對我說:
「我們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是對過去最好的交代。」
我點點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陽光透過咖啡館的落地窗,暖暖地灑了進來,落在我們身上,也落在了女兒咿咿呀呀的笑臉上。
我知道,他說得對。
糾結於過去的傷害,沒有任何意義。
努力經營好自己的生活,讓自己變得幸福,才是對那些傷害過我們的人,最響亮、最漂亮的反擊。
我們的人生,已經翻開了全新的篇章。
這裡,有愛,有家,有希望。
一切,都是嶄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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