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所有的事情，從周明凱第一次跟我提賣房，到我們為此爭吵，再到今天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敘述了一遍。
負責記錄的年輕警察聽完，臉上也露出了幾分同情。
「孟女士，你的房產證原件和財產公證我們會暫時扣留作為證據。從目前的情況看，你丈夫周明凱涉嫌偽造文件和詐騙，我們會依法進行調查。」
我點了點頭，說：「謝謝。」
從房間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周明凱被帶進了另一個問詢室。
他看到了我，眼神複雜。
有憤怒，有不解，還有 我看不懂的慌亂。
我們隔著幾米遠的距離對視著，像兩個隔著深淵的陌生人。
這時，一個身影瘋了一樣地沖了過來。
是王蘭。
她不知道從哪裡得到的消息，竟然直接找到了警局。
「孟汐！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
她像一頭髮怒的母獅，張牙舞爪地就要撲上來撕扯我。
兩名警察眼疾手快地攔住了她。
「家屬請保持冷靜！這裡是公安局！」
王蘭被攔著，無法近身，便開始在走廊里撒潑打滾。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拍著大腿。
「天理何在啊！我兒子為了救他弟弟，她這個做嫂子的竟然報警抓自己的丈夫啊！」
「我們周家是造了什麼孽，娶了這麼一個鐵石心腸的兒媳婦！」
「警察同志你們要為我們做主啊！她這是要逼死我們一家人啊！」
她的哭聲尖利，引得來來往往的人都駐足觀望。
指指點點的目光像針一樣扎在我身上。
周明凱在問詢室門口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我，眼神里滿是失望和責備。
「孟汐，你非要鬧成這樣嗎？」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我看著他。
看著這個我曾經愛過的男人，這個此刻還認為一切都是我的錯的男人。
我突然覺得，我過去幾年的婚姻，就像一個笑話。
「周明凱。」我開口，聲音冷得我自己都感到陌生，「在你決定偽造我的簽名，偷賣我的房子時，你就應該想到會有今天。」
「我那是沒辦法！明皓等著錢救命！」他激動地反駁，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
「所以，別人的命是命，我的權益就可以被隨意踐踏？」
「我們是夫妻！我的不就是你的嗎？分那麼清楚幹什麼！」
「我的婚前財產，什麼時候變成你的了？」我一字一句地問他。
他被我問得啞口無言。
王蘭見兒子說不過我，哭嚎得更起勁了。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既然嫁進了我們周家，你的一切就都是周家的！現在家裡有難，你出點力怎麼了？你這是不孝！」
「我只對我父母盡孝。」我冷冷地回敬她，「你的孝子賢孫在那裡，你找他要去。」
「你！」王蘭氣得從地上一躍而起，指著我的鼻子罵，「你這個白眼狼！吃我們家的，用我們家的，現在讓你出點血就跟要你的命一樣！」
我幾乎要被她這番顛倒黑白的言論氣笑了。
結婚三年，家裡的開銷大半是我在承擔。
他周明凱那點工資，除了給他父母弟弟補貼，還剩下多少？
現在，她竟然有臉說我吃她家的，用她家的？
我不想再跟這兩個不可理喻的人多說一個字。
我轉身，對攔著王蘭的警察說：「警察同志，她在這裡妨礙公務，還對我進行人身攻擊，我要求讓她離開。」
警察也覺得王蘭胡攪蠻纏，立刻嚴肅地對她說：「這位女士，請你立刻離開，否則我們將以妨礙公務對你進行處理！」
王蘭被警察的厲聲呵斥鎮住了。
她不敢再鬧，只能狠狠地瞪著我，眼神里的怨毒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剝。
周明凱看著我，臉上最後一點溫度也消失了。
「孟汐，你會後悔的。」
他丟下這句話，轉身走進了問詢室。
我站在原地，看著那扇關上的門。
後悔？
我最後悔的，就是認識你們這一家子成年巨嬰，並且瞎了眼嫁給你。
從警局出來，天已經黑透了。
城市的霓虹在我眼中變成了一片模糊的光暈。
我沒有回那個所謂的「家」。
那裡現在只讓我感到噁心。
我打了個車，直接去了閨蜜林悅的住處。
開門看到我的時候，林悅嚇了一跳。
「汐汐？你怎麼來了？臉色這麼難看？」
我拖著一個簡單的行李箱，站在她家門口，像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者。
一見到她，我強撐了一整天的冷靜和堅硬，瞬間崩塌了。
眼淚毫無預兆地涌了出來。
我沒有哭出聲，只是無聲地流著淚，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林悅什麼都沒問，直接把我拉進屋裡，緊緊地抱住我。
「沒事了，沒事了，到我這兒就安全了。」
她的擁抱溫暖而有力，讓我冰冷僵硬的身體漸漸有了 暖意。
我在她懷裡哭了很久。
哭我逝去的愛情，哭我錯付的青春，哭我那被當成笑話一樣的婚姻。
等我情緒稍微平復下來，林悅給我倒了一杯熱水，坐在我身邊。
「說吧，到底怎麼了？周明凱那個王八蛋又欺負你了？」
我將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林悅。
從陌生人開門，到警局對峙，再到王蘭的撒潑和周明凱的指責。
林悅聽完，氣得直接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我操！這一家子是人嗎？偷賣你的房子？還他媽有臉在警察局罵你？周明凱的腦子是被他媽的偏心眼給擠壞了嗎？」
她在我面前走來走去，怒不可遏。
「還有那個王蘭，什麼玩意兒！簡直是教科書級別的惡婆婆！重男輕女的老封建！」
「報警！必須報警！告死他們！這種人不讓他們吃點牢飯，他們都不知道什麼叫法律！」
看著她比我還激動的樣子，我心裡堵著的那口氣，仿佛順暢了一些。
「我已經報警了。」我輕聲說，「警察說，涉嫌詐騙，已經立案了。」
「乾得漂亮！」林悅一拍大腿，「對付這種爛人，就不能心軟！」
她又坐回我身邊，握住我的手。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房子肯定是要追回來的，然後呢？跟周明凱那個渣男離婚？」
離婚。
這個詞從我腦子裡冒出來的時候，我有一瞬間的恍惚。
我想起我和周明凱剛結婚的時候。
他也會在下雨天接我下班，會在我生理期給我煮紅糖水，會笨拙地給我吹頭髮。
那些溫暖的瞬間，都真實地存在過。
是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
是從他弟弟周明皓大學畢業找不到工作，開始心安理得地啃老啃哥開始？
還是從婆婆王蘭以照顧小兒子為名，三天兩頭找我們要錢開始？
那些曾經的愛意，在日復一日的瑣碎和無休止的索取中，被消磨得一乾二淨。
只剩下搭夥夥伴般的麻木。
和此刻深入骨髓的背叛。
「離。」我清晰地對自己，也對林悅說出了這個字。
「必須離。」
做出決定的那一刻，我感覺整個人都鬆了一口氣。
像是卸下了一個背負多年的沉重枷鎖。
「好！離！這種吸血鬼家庭，早脫離早超生！」林悅舉雙手贊成，「你就在我這兒住下，住多久都行。明天我就幫你找律師，諮詢離婚和房產的事情。」
我點了點頭。
手機在包里震動個不停。
我拿出來一看，幾十個未接來電，全是周明凱和王蘭的。
微信里，周明凱的消息已經刷了屏。
最開始是憤怒的咒罵。
「孟汐你是不是瘋了！你真的要把我送進監獄嗎？」
「我告訴你，我真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接著，是帶著威脅的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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