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弟放假要帶孩子來住兩個月,你把主臥收拾出來給他們。」婆婆一個電話,命令的語氣不容置喙。
我看著正在打遊戲的老公,他頭也不抬:「聽我媽的吧,就住一陣。」
我氣笑了。這棟別墅是我婚前財產,憑什麼要我騰地方給他們?
我沒吵沒鬧,只是默默打開了房產中介 APP。
第二天,我拿著一居室的鑰匙,屏蔽了婆婆的連環奪命 call。
手機震動個不停,我都能想像到她氣急-壞的樣子。
想住我的房?可以,先問問新房主同不同意。
手機在桌上瘋狂震動,像一條瀕死的魚,做著最後的掙扎。
螢幕上,「婆婆」兩個字不知疲倦地閃爍著,帶著一種勢必要將手機燒穿的執著。
我沒有理會。
指尖划過,世界清靜了。
我靠在沙發上,環顧著這個僅僅五十平米的空間。
陽光穿過沒來得及掛窗簾的玻璃窗,在樸素的木地板上投下一片溫暖的光斑,空氣里有幾粒塵埃在光柱里舞蹈。
這裡很小,小到一眼就能望到頭。
但這裡也很大,大到能裝下我全部的安寧。
手機螢幕再次亮起,這次是李俊。
我接了起來,沒有說話,等著他先開口。
電話那頭是嘈雜的背景音,還有他壓抑著不耐煩的質問。
「謝禾,你搞什麼?我媽的電話你為什麼不接?」
他的聲音隔著聽筒,顯得有些失真,卻依舊帶著那份熟悉的理所當然。
「不想接。」我回答得平靜無波。
「你什麼態度?我媽都快急死了,你是不是想造反?」
造反?
這個詞真有意思。
原來在這個家裡,不聽話,就等同於謀逆。
我輕笑了一聲,笑聲裡帶著 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涼意。
「李俊,那棟房子,已經不是我的了。」
「你說什麼胡話?什麼叫不是你的了?你別跟我鬧脾氣,趕緊回家,我媽他們都快到了,你準備一下,把主臥收拾出來。」
他完全沒把我的話聽進去,自顧自地安排著。
就像過去三年里的每一天。
我的意見,我的感受,從來都不重要。
電話那頭傳來婆婆王翠蘭尖利的聲音,她應該是搶過了李俊的手機。
「謝禾!你這個喪門星!翅膀硬了是吧?連我的電話都敢不接!我告訴你,今天我們非住進去不可!你敢說個不字,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惡毒的咒罵像是利箭,密集地穿過電波。
若是從前,我可能會心口發堵,會委屈,會爭辯。
但現在,我的心裡一片死水,不起半點波瀾。
這些話,我已經聽了三年,早就麻木了。
我沒有再給她繼續辱罵我的機會,直接掛斷了電話,然後將李俊的號碼也拖進了黑名單。
整個世界,終於徹底安靜了。
我起身,走到窗邊,樓下是陌生的街道,陌生的行人。
一切都是新的。
我也是。
結婚這三年,像是一場漫長的凌遲。
我的工資卡,婚後第一時間就上交給了王翠蘭,美其名曰「統一管理,為了我們好」。
我的積蓄,被她以各種名目「借」走,填了小叔子李偉買車、生孩子的窟窿。
我以為我的忍讓和付出,能換來他們一家的真心。
可我錯了。
在他們眼裡,我只是一個可以隨意拿捏、予取予求的外人,一個為他們李家服務的工具。
這棟別墅,是我父母留給我最後的念物,是我的底線,也是我最後的堡壘。
他們不敢直接開口要,便用這種「暫住」的方式,一點點地滲透,試探。
而李俊的默許,成了壓垮我的最後一根稻草。
那個在我生病時也只會說「多喝熱水」,在我受委屈時只會說「那是我媽,你讓著點」的男人,原來早就不是我的丈夫,只是王翠蘭的兒子,李偉的哥哥。
我們不是家人,只是搭夥過日子的夥伴。
不,連夥伴都算不上。
我只是他們家用來「養老脫貧」的工具人。
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閉上眼,第一次感到,原來一個人的空氣,是這麼的自由。
李俊他們是什麼時候到別墅的,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的手機在新房主接連不斷的電話中,快要被打爆了。
「謝女士嗎?我是買您房子的新業主,門口有幾個人說是您家人,非要進去,您看這……」
電話里,新房主的聲音透著為難與煩躁。
我能想像得到那副畫面。
王翠蘭叉著腰,站在門口,像個即將戰鬥的母雞。
李俊在一旁為難地搓著手,試圖講道理,卻又不敢大聲忤逆自己的母親。
小叔子李偉和他老婆,則抱著孩子,像兩隻蒼蠅一樣在旁邊煽風點火,說著風涼話。
「他們不是我的家人。」我對著電話,語氣平靜,「我已經搬走了,房子現在是您的,您有權處理任何私闖您住宅的人。我很抱歉給您帶來麻煩。」
「哎,好的好的,我明白了。」新房主如釋重負。
掛了電話沒多久,一個陌生的號碼打了進來。
是李俊用別人的手機打的。
「謝禾!你到底在搞什麼鬼!為什麼指紋鎖打不開了?你趕緊給我滾回來!」
他的聲音里滿是氣急敗壞,最後的體面蕩然無存。
「我已經告訴你了,房子賣了。新房主的電話我也發給你了,你們和他溝通吧。」
「賣了?你開什麼玩笑!你敢!」
電話再次被王翠蘭搶了過去,她的尖叫聲幾乎要刺破我的耳膜。
「你這個賤人!你敢賣我的房子!我告訴你,你今天不滾回來開門,我就死在這裡!」
「嫂子,你也太不懂事了,我媽這麼大年紀了,你就讓她在外面站著嗎?」李偉的聲音也插了進來。
我甚至能想像出他那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嘴臉。
我懶得再跟他們廢話,直接掛斷。
隨後,閨蜜張萌的微信彈了出來,附帶一個小視頻。
視頻里,正是我那棟別墅的門口。
王翠蘭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天搶地,嘴裡不乾不淨地罵著,引來了不少鄰居和保安的圍觀。
李俊漲紅了臉,想去拉她,卻被她一把甩開。
李偉一家三口,則像看熱鬧一樣站在旁邊,臉上沒有絲毫的尷尬,反而帶著 看好戲的得意。
新房主是個斯文的中年男人,大概是被吵得受不了,終於走了出來。
「這位大媽,我再說一遍,這棟房子昨天已經過戶到我名下了,這是房產證。你們再在這裡胡攪蠻纏,我就報警了。」
王翠蘭哪裡肯信,跳起來就要去搶房產證。
「這是我兒子的家!你是個什麼東西!騙子!」
保安及時上前,將她攔住。
周圍鄰居的指指點點,像一根根無形的針,扎在李俊的臉上。
我看著視頻里那場鬧劇,沒有憤怒,只覺得可笑。
一群跳樑小丑,演著自以為是的悲情戲,卻不知道在別人眼裡,他們只是一個笑話。
我將視頻保存下來,給張萌回了兩個字。
「謝謝。」
她很快回覆:「不用。看他們吃癟,比我打贏一場官司還爽。」
我笑了。
是啊,真爽。
他們終究還是找到了我這個五十平米的一居室。
大概是李俊去物業查了我的搬家公司記錄。
門被敲得震天響,伴隨著王翠蘭的叫罵聲。
我打開門,他們一家五口,拖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像一群逃難的難民,堵在我狹小的門口。
當他們看清屋內的景象時,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翠蘭的叫罵音效卡在了喉嚨里,眼睛瞪得像銅鈴,從客廳掃到臥室,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
「謝禾!你是不是瘋了!」
她終於爆發了,指著我的鼻子,唾沫星子橫飛。
「那麼大的別墅你不住,你跑到這種鴿子籠里來!你是存心要氣死我嗎?」
小叔子李偉的老婆周莉,抱著孩子,陰陽怪氣地開了口。
「嫂子可真是好盤算啊,寧願把大別墅送給外人,也不讓我們這些親戚住一住。嘖嘖,這心腸,真是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