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飄窗上下來,走到客廳的柜子前,拉開抽屜。
從一堆文件里,我抽出了那份購車合同和全款發票。
我把它們攤開在江川面前,指著上面白紙黑字的付款記錄。
「車雖然在你名下,但買車的這二十萬,用的是我爸媽給我的嫁"妝錢。」
「這筆錢屬於我的婚前財產,只是轉化成了車的形式存在。」
「所以,我有絕對的處置權。」
這些知識,是我昨晚連夜諮詢我那個做律師的閨蜜林悅時,她告訴我的。
江川盯著那張發票,眼睛瞪得像銅鈴,嘴巴一張一合,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大概從沒想過,一向「懂事」的我,會把帳算得這麼清楚。
他臉上的暴怒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慌亂和心虛。
他那輛車,是他所有社交圈裡的臉面。
他不能沒有它。
「小汐,小汐你先別衝動。」
他的語氣軟了下來,開始嘗試安撫我。
「你先把那個賣車信息下了,我們有話好好說,行不行?」
「不行。」
我乾脆利落地拒絕。
「除非那十萬塊錢,立刻,馬上,原封不動地回到我們的聯名帳戶上。」
「否則,免談。」
我的態度堅決,沒有留下絲毫可以商量的餘地。
江川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青一陣白一陣。
讓他從他那個寶貝弟弟身上把錢要回來,簡直比要他的命還難。
就在我們僵持不下的時候,他的手機又響了。
這次,來電顯示是「媽」。
江川像是看到了救兵,急忙接起電話。
「媽,您……」
他話還沒說完,電話那頭就傳來了婆婆尖利刻薄的咆哮。
「江川!你媳婦是要造反嗎!為了那點錢,就要賣車!我們江家的臉都被她丟盡了!」
「她怎麼這麼不懂事!小軍是你親弟弟,幫他一下怎麼了!」
「你讓她趕緊把那亂七八糟的東西給我刪了!不然我這就過去撕了她的嘴!」
婆婆的聲音大得我在一旁都聽得清清楚楚。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釘子,扎進我的耳朵。
這個家,從根上就已經爛透了。
江川掛了電話,臉色比鍋底還黑。
婆婆的這通火上澆油,讓他最後的僥倖也破滅了。
他看著我,眼神里混雜著懇求、無奈和怨恨。
「小汐,媽就是那個脾氣,你別往心裡去。」
他開始打感情牌,試圖用往日的溫情來軟化我。
「你忘了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那時候我們多好啊,連吃一碗泡麵都覺得是幸福。」
他提起過去,語氣里充滿了懷念。
可我聽著,只覺得諷刺。
是啊,那時候的我們,一無所有,卻擁有彼此。
可現在,我們什麼都有了,卻唯獨沒有了當初那份純粹的感情。
「江|川,那些回憶不是你一次次踐踏我們小家的藉口。」
我的聲音很冷,不帶任何情緒。
「你每一次的『扶弟』,都是在透支我們之間最後的情分。」
「等到透支完了,我們就什麼都不剩了。」
他沉默了, शायद是被我的話刺痛了。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條新信息。
來自那個我只見過幾次面,卻無比厭惡的小叔子,江軍。
「嫂子,不就十萬塊錢嗎,我哥會掙回來的,你至於嗎?又是賣車又是鬧的,你是想逼死我們一家人嗎?」
那理直氣壯的語氣,那顛倒黑白的邏輯,讓我瞬間氣笑了。
好一個「逼死你們一家人」。
究竟是誰,像水蛭一樣趴在我們身上吸血,要把我們這個小家逼上絕路?
我沒有回覆他。
我只是冷靜地將這條簡訊截圖,然後點開那個死氣沉沉的,名為「相親相愛一家人」的家庭群。
群里有公婆,有江川的叔伯姑姨,各路親戚都在。
我把截圖發了進去。
然後,精準地@了我的婆婆。
「媽,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兒子。欠錢不還,還反過來指責債主。真是好家教。」
這張圖,這句話,像一顆 ** ,在平靜的群里炸開了鍋。
原本寂靜的群聊瞬間湧入了幾十條信息。
有表示震驚的,有勸我冷靜的,但更多的是在私下裡議論紛紛。
我知道,婆婆最好面子,最怕在親戚面前丟人。
我這一招,精準地打在了她的七寸上。
果然,不出兩分鐘,江川的手機再次瘋狂響起。
這次,他躲進了陽台去接。
我能聽到他壓低了聲音在不斷解釋,不斷道歉。
「媽,您別生氣……」
「是我的錯,我沒管好孟汐……」
「我馬上解決,馬上解決……」
幾分鐘後,他掛了電話,走回來時,整個人像被抽走了主心骨,頹喪又狼狽。
來自母親和親戚的雙重壓力,終於讓他扛不住了。
「小汐,我求你了,先把信息撤了行嗎?」
他聲音沙啞,帶著哀求。
「我保證,我一定想辦法把錢弄回來。」
我看著他,心裡沒有任何勝利的喜悅,只有無盡的悲哀。
為什麼每一次,都要把事情鬧到無法收場的地步,他才肯低頭?
「可以。」
我點頭。
「但有兩個條件。」
「你說,別說兩個,十個我都答應。」他急切地說。
「第一,十萬塊,一分不少,今天之內必須到帳。」
「第二,你寫一份保證書,簽字畫押。承諾以後這個家的財政大權歸我管,任何超過一千塊的支出,都必須經過我的同意。」
江...川的臉色瞬間僵住。
錢還好說,可這份保證書,對他而言,簡直就是一份「喪權辱國」的條約。
他猶豫了,眼神閃爍,顯然是在權衡面子和車子哪個更重要。
就在他糾結萬分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
是一個陌生號碼。
我當著江川的面,按下了免提。
「喂,你好,是孟女士嗎?我在二手車平台上看到您那輛車,價格很合適,我想問問,您看什麼時候方便,我帶著現金,全款提車?」
一個爽朗的男聲從聽筒里傳來。
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江川的心上。
我看著他瞬間慘白的臉,淡淡地對著電話說:「明天上午吧,我隨時有空。」
「別!」
在我掛斷電話的前一秒,江川猛地撲過來,一把搶走了我的手機。
他的眼睛裡充滿了血絲,臉上滿是驚恐和絕望。
「我寫!我寫!保證書我馬上寫!」
他像是做出了什麼重大的犧牲,咬牙切齒地說道。
來自買家的最後通牒,成了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怕了。
怕我真的會把他的「臉面」賣掉。
他衝進書房,很快就拿著一張紙和筆出來。
他趴在茶几上,奮筆疾書,寫下了那份他認為奇恥大辱的保證書。
然後是湊錢。
他開始瘋狂地打電話,給他那些所謂的「兄弟」借錢。
「喂,強子,我,江川。手頭方便嗎?借我點錢周轉一下……」
「喂,阿斌啊……」
一個又一個電話打出去,他臉上的神情從最初的自信滿滿,到後來的尷尬,再到最後的灰敗。
他那些平日裡稱兄道弟的朋友,一提到借錢,就都找各種理由推脫。
一個小時過去,他滿頭大汗,手機都快打沒電了,也只湊到了三萬塊。
他把那三萬塊錢轉給我,臉上帶著討好和疲憊。
「老婆,先給你三萬。剩下的七萬,你讓我弟慢慢還,行不行?他剛工作,也沒什麼錢。」
他還在為江軍開脫。
我看著手機上那三萬塊的轉帳記錄,冷笑了一聲。
慢慢還?
那跟肉包子打狗有什麼區別?
我沒有理他,直接拿出手機,重新撥通了剛才那個買家的電話。
「喂,先生,不用等明天了,我們今天下午就去辦過戶手續,您看方便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