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點，手機突然震動。
我從床上坐起來，看著螢幕上閃爍的微信消息提醒。發送者的頭像讓我愣住了——陳慧，我姐姐。
距離她上次主動聯繫我，已經過去整整兩年零三個月。那時候我躺在化療病房裡，頭髮掉光了，胃裡翻江倒海，一遍遍撥打她的電話，聽著機械的"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現在她怎麼突然找我了？
我盯著那個熟悉的頭像，手指懸在螢幕上方，內心五味雜陳。兩年多來第一次收到姐姐的消息，會是什麼內容？
01
要說我和姐姐陳慧的關係什麼時候開始變質，還得從三年前父母相繼去世說起。
爸媽走得很突然，車禍。我趕到醫院的時候，姐姐已經在病房裡哭得泣不成聲。那時候我們還像正常的姐弟，相依為命地處理後事，一起守夜，一起流淚。
但很快問題就來了。
父母留下的房子要怎麼處理？存款要怎麼分配？姐姐覺得她作為長女，理應分得更多。我當時剛工作不久，覺得血濃於水，什麼都好商量。
"弟弟，你還年輕，以後掙錢的機會多得是。我都快四十了，天宇也在長大，花錢的地方太多了。"姐姐的話說得很直白。
最終，父母的房子過戶給了她，存款我們各分一半。我當時想著，反正我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也就同意了。
可是從那以後，姐姐好像變了個人。以前逢年過節還會互相問候，現在連過年都不怎麼聯繫了。她搬到了省城去，說是為了天宇的教育，其實我知道，她就是想徹底和這邊斷開聯繫。
我有時候想，可能她覺得分家產的事情讓我們之間產生了隔閡。但我真的沒有怨恨，畢竟她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直到一年後，我被確診為白血病。
那一刻，我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姐姐。不管怎麼說，她都是我最親的人，血濃於水的親情應該能戰勝一切誤會吧？
我滿懷希望地撥通了她的電話。
"姐姐，我...我生病了，很嚴重的那種。"我努力控制著顫抖的聲音。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姐姐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慌亂："什麼病？嚴重到什麼程度？"
"白血病，醫生說需要馬上開始治療，可能要化療很長時間。"
"天哪..."姐姐倒吸了一口氣，"那治療費用..."
"我有醫保，應該能報銷一部分，但自費部分可能還是很多。姐姐，我真的很害怕，一個人..."
"弟弟，你別怕，現在醫學這麼發達，肯定能治好的。我這邊工作也挺忙的，天宇馬上中考，實在抽不開身，但是我會想辦法幫你的。"
那通電話讓我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姐姐雖然沒有立即趕回來，但至少她關心我，承諾會幫助我。
我當時天真地以為，生死面前，什麼誤會都不算什麼了。
02
住院的第二天，我開始了第一次化療。
藥物進入血管的瞬間，我感覺整個人都在燃燒。噁心、嘔吐、頭暈，所有能想到的副作用一個不落地找上門來。護士說這是正常反應，但躺在病床上的我覺得生不如死。
我給姐姐發了條微信："姐，化療真的太痛苦了，我快扛不住了。"
一個小時後，她回覆："要堅強，弟弟。我正在開會，晚點再聊。"
晚上，我等到了姐姐的電話。她的聲音聽起來疲憊，帶著明顯的不耐煩。
"弟弟，我知道你很難受，但是這個病就得這樣治。你要配合醫生，按時吃藥，好好休息。"
"姐姐，你什麼時候能回來看看我？我真的很想見到家人。"
電話那頭又是長久的沉默。
"弟弟，我這邊真的走不開。天宇馬上中考，我得陪他。而且李強最近項目也很緊張，家裡離不開人。你先好好治療，等穩定一些我再想辦法回去。"
我能聽出來，姐姐是真的不想回來。
接下來的幾次化療，我學會了獨自面對。吐得昏天暗地的時候，我會想起小時候發高燒，姐姐整夜不睡給我降溫的樣子。可是現在，她連個電話都懶得打了。
"弟弟，我知道你不容易，但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我這邊天宇的學費、補習費，一年就要十幾萬。李強的工資也不高，我們也很緊張的。"
這是姐姐為數不多的一次主動聯繫我時說的話。言下之意很清楚——別想著讓我出錢幫你治病。
我當時虛弱地握著手機，眼淚無聲地流下來。不是因為她不肯出錢，而是因為她的冷漠。
從小到大，我一直覺得姐姐是最疼我的人。小時候有好吃的，她總是讓給我；我被別人欺負，她會衝出來保護我。可是現在，她連關心都變得敷衍。
醫生說我的病情穩定，化療反應也在正常範圍內，這是好消息。我興奮地打電話告訴姐姐，想和她分享這個喜悅。
"那就好，你要繼續堅持治療。"姐姐的聲音淡淡的，"我這邊還有事，就先掛了。"
電話掛斷後，我盯著手機螢幕發獃。病房裡其他病友都有家屬陪伴，只有我的床前永遠空空蕩蕩。
那一刻我明白了，血緣關係並不等於真心關愛。有些人即使流著同樣的血，心卻可以冷漠如冰。
03
化療進行到第四個月的時候，我的身體狀況急轉直下。
連續高燒一個星期不退，血象指標掉到了危險線以下。醫生神情嚴肅地和我談話，說需要調整治療方案，還要做骨髓穿刺檢查。
躺在病床上的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
我顫抖著手指撥通姐姐的電話，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通。
"姐姐，我可能...可能快不行了。"我的聲音虛弱得像遊絲。
"什麼意思？醫生怎麼說？"姐姐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緊張。
"高燒不退，血象很不好，醫生說情況有些危險。姐姐，我真的很害怕，我不想死..."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為信號斷了。
"弟弟，你別胡思亂想。現在醫學這麼發達，你的病肯定能治好的。"姐姐的話聽起來像是在安慰自己。
"姐姐，如果我真的有什麼三長兩短，你會來看我最後一面嗎？"
這句話問出口，我就後悔了。但我真的太想知道答案了。
"你說什麼傻話呢！好好配合治療，別想那些有的沒的。"姐姐的語氣有些急躁，"我這邊真的很忙，天宇馬上考試了，我得陪他複習。"
"姐姐..."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害怕，但是哭天搶地也解決不了問題。你要堅強一些，我相信你能挺過去的。"
電話再次掛斷，留下我一個人在病房裡流淚。
那個夜晚，我第一次認真考慮過寫遺書。如果真的挺不過去，我要把這些年攢下的錢留給誰？姐姐嗎？她會在意嗎？
護士小王晚上查房的時候發現我在哭，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
"陳哥，家人沒來陪你嗎？"
"我姐姐在外地，走不開。"我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那朋友呢？同事？"
我搖搖頭。這些年我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工作，朋友很少，同事也只是工作關係。
"陳哥，我見過很多病人，最後能挺過來的，都是那些內心堅強的人。外界的支持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還是你自己的意志。"小王說，"你還年輕，還有很多美好的生活在等著你。"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什麼。
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哪怕是最親的人。我必須學會依靠自己，為自己而活。
從那以後，我很少再主動聯繫姐姐。偶爾她發個消息問候，我也只是簡單回復"還好"、"在治療"這樣的話。
我開始認真配合醫生治療，堅持鍛鍊，調整心態。慢慢地，我的病情真的穩定下來了。
但我和姐姐的關係，卻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04
化療結束的那天，我一個人辦理了出院手續。
醫生說我的各項指標都恢復正常，只要定期複查，基本上可以正常生活了。那一刻，我想哭也想笑，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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