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談婚論嫁,女友家張口就要110萬彩禮,一分不能少。
我媽咬牙把錢打到我卡上。
女友立刻喜笑顏開:「親愛的,快把錢轉給我,我弟那邊等著急用。」
我當著她的面,在奔馳4S店刷完了全款。
她癱坐在地,我冷冷開口:「想用我的錢養你弟,現在,車和人都沒了。」
奔馳4S店的中央空調吹出冰冷的風,每一絲都像在給這個荒誕的下午進行冷藏處理。
光潔如鏡的地板上,倒映著蘇晴那張從狂喜到錯愕,再到徹底扭曲的臉。
「林默,你他媽是不是瘋了!」
她的尖叫刺破了展廳內流淌著的輕柔音樂,尖利得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過來。
銷售顧問臉上職業性的微笑僵住了,他手裡還拿著剛剛遞給我的POS單。
110萬,全款,已支付。
那串數字,是我媽一輩子的血汗,是她從牙縫裡省出來的養老錢,是她對我未來婚姻最沉重的祝福。
現在,它變成了一輛嶄新的黑色奔馳E級轎車,安靜地停在那裡,車漆反射著冰冷的光。
蘇晴瘋了一樣撲過來,目標是我口袋裡的銀行卡。
她的指甲幾乎要劃到我的臉。
我只側身一步,就輕易躲開了她歇斯底里的撲抓。
她因為用力過猛,踉蹌幾步,高跟鞋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整個人狼狽地撞在一旁的展示車上。
「演夠了嗎?蘇晴。」我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到我自己都感到陌生。
她撐著車身,頭髮散亂,漂亮的妝容花了,眼淚和眼線混在一起,在臉上劃出兩道黑色的溝壑。
「林默!你混蛋!那是我弟結婚的彩禮錢!你讓他以後怎麼做人!你怎麼能這麼自私!」
她哭喊著,每一個字都充滿了道德的指控,仿佛我才是那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周圍的竊竊私語聲像蚊蠅一樣嗡嗡作響。
「這男的也太狠了,拿彩禮錢買車?」
「他女朋友哭得好慘啊,弟弟結婚的錢都拿走了……」
我能感覺到那些視線,混合著鄙夷、同情和看熱鬧的好奇,像無數根細小的針扎在我身上。
但我沒有動。
我只是從口袋裡拿出手機,解鎖,點開一個音頻文件。
「親愛的,你快點啊,我弟那邊再不還錢,對方就要報警了!」
蘇晴焦急萬分、甚至帶著一絲不耐煩的聲音,清晰地從手機聽筒里傳出來,在安靜的展廳里迴蕩。
錄音里的她,和眼前這個哭訴「為了弟弟婚事」的她,判若兩人。
時間,是昨天晚上。
地點,是我們曾經的出租屋。
那一瞬間,整個展廳的空氣都凝固了。
所有的議論聲戛然而止。
蘇晴的哭號像是被按下了靜音鍵,她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血色,變得慘白一片。
她嘴唇哆嗦著,看著我手裡的手機,眼神里充滿了恐懼和不敢置信。
我關掉錄音,把手機放回口袋。
我拿起銷售剛剛遞過來的車鑰匙,金屬的奔馳星徽在我的指尖冰冷地旋轉。
我看著她,一字一頓地問:「到底是結婚,還是還錢?」
她的眼神開始瘋狂躲閃,大腦飛速運轉,試圖尋找新的謊言來彌補這個巨大的漏洞。
幾秒鐘後,她放棄了掙扎,換上了另一副面孔。
那是我最熟悉的面孔——楚楚可憐,聲淚俱下。
「林默,我們三年的感情啊……」她開始對我進行情感綁架,「我們在一起三年,難道就值不了一輛車嗎?就算我弟真的欠了錢,那也是我的家人,你幫幫他不行嗎?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我們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我低聲重複著這三個字,只覺得無比諷刺。
我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室。
嶄新的皮質座椅散發著奢華的氣味,與我過去三年省吃儉用的人生格格不入。
我發動引擎,平穩的轟鳴聲像一首宣告結束的交響樂。
我降下車窗,最後一次看向車外那個我曾經深愛過的女人。
「從你把我的愛當成籌碼,把我們家當成提款機,用來給你那個無底洞弟弟填坑的那一刻起,它就一文不值了。」
「蘇晴,你和你家人的吃相,太難看了。」
說完,我不再看她,升上車窗,隔絕了她那張絕望的臉。
一腳油門,黑色的奔馳平穩地駛出4S店,匯入車流。
後視鏡里,蘇晴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身影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一個模糊的黑點。
我目視前方,握著方向盤的手,終於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不是因為激動,而是因為壓抑了太久的憤怒和悲涼,在這一刻,終於找到了宣洩的出口。
嶄新的奔馳停在老舊小區的樓下,像一個穿著高級定製西裝的紳士,誤入了一個破敗的貧民窟。
周圍的一切都顯得格格不入。
斑駁的牆皮,生鏽的單元門,還有鄰居們從窗口投來的好奇目光。
我熄了火,在車裡坐了很久。
我不知道該怎麼上去,怎麼面對我媽。
怎麼告訴她,她為我預備的婚事,被我親手搞砸了。
怎麼告訴她,她一輩子的積蓄,被我換成了這堆冰冷的鋼鐵。
最終,我還是推開車門,邁著沉重的步子走上樓。
樓道里的燈是聲控的,忽明忽暗,像我此刻的心情。
鑰匙插進鎖孔,轉動,門開了。
飯菜的香氣撲面而來,是我最愛吃的紅燒肉。
廚房裡,媽媽正繫著圍裙忙碌著,背影有些佝僂。
聽到開門聲,她回過頭,臉上帶著強作的笑容,但紅腫的眼眶出賣了她的情緒。
「小默回來了?錢……錢給蘇晴了嗎?她家裡……沒為難你吧?」她小心翼翼地問,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索的顫抖。
為了湊齊這110萬,她不僅拿出了所有的存款,甚至連養老金都取了出來。
她說:「媽沒什麼本事,一輩子就盼著你能成家立業,過上好日子。這錢只要能讓你和蘇晴好好的,媽就心滿意足了。」
我看著她布滿皺紋的臉,和鬢角新增的白髮,心像被一隻大手狠狠攥住,痛得無法呼吸。
我沉默地走到桌邊,把那把沉甸甸的車鑰匙,輕輕放在了餐桌上。
清脆的碰撞聲,在安靜的客廳里顯得格外突兀。
媽媽的目光落在那枚閃亮的星徽上,愣住了。
她走過來,遲疑地拿起鑰匙,翻來覆去地看。
「這是……?」
「媽,婚不結了。」我艱難地開口,每一個字都像刀片,先割過我自己的喉嚨,再去刺痛她。
「錢,我買了車。」
媽媽的身體劇烈地晃了一下,她下意識地扶住桌子邊緣,才沒有倒下。
眼淚,毫無預兆地從她渾濁的眼睛裡涌了出來,大顆大顆地砸在桌面上。
「110萬啊……兒啊……那是我和你爸……」她哽咽著,說不下去,只剩下壓抑的哭聲,「那是我所有的錢啊!我們娘倆以後可怎麼過啊!」
我心中劇痛,連忙上前扶住她。
「媽,對不起。」
除了這三個字,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媽,這錢,不能給。我不能拿你的養老錢,去填一個無底洞。」
我扶著她在沙發上坐下,拿出手機,再次播放了那段錄音。
蘇晴焦急的聲音再次響起:「……再不還錢,對方就要報警了!」
我把蘇晴是如何理所當然地讓我轉錢,如何把這筆巨款當成是給她弟弟解決麻煩的「理賠款」,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媽媽。
媽媽的哭聲漸漸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