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觸感從指尖傳來，那是一張薄薄的銀行卡，卻仿佛有千斤重。
空調的冷風吹在我裸露的胳膊上，激起一陣細密的雞皮疙瘩。
對面，那個妝容精緻、雍容華貴的女人——我男友江哲的母親，用一種審視貨物的眼神將我從頭到腳掃視了一遍，最終，目光停留在我身上那條價值80塊的連衣裙上，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鄙夷。
她說：「離開我兒子，這裡面有五百萬，足夠你這種女孩子奮鬥一輩子了。」偌大的客廳里，寂靜無聲，我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臟被瞬間攥緊後，又猛然炸裂的聲音。
01
時間倒回今天早上。
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在我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我被一陣輕柔的吻喚醒，江哲放大的俊臉就在眼前，眼裡的笑意像盛夏的蜜糖。
「微微，醒啦？再不起，我媽該以為我找了個懶媳婦了。」我笑著推開他，坐起身來。
今天是周末，也是我第一次正式拜訪江哲父母的日子。
我們交往一年，感情穩定，見家長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對於這次見面，我心裡是坦然的，甚至還有些期待。
江哲是個溫柔體貼的男人，我想，能培養出這樣兒子的家庭，想必也是通情達理的。
衣櫃里掛滿了各種價格不菲的職業套裝和禮服，那是我為了應對不同工作場合準備的「戰袍」。
但我今天鬼使神差地，選擇了一條新買的棉質連衣裙。
網購的，80塊，樣式簡單，但穿著舒服自在。
江哲看到時，眼睛一亮，誇我像個剛出校門的大學生，清純又可愛。
他說：「我爸媽就喜歡你這樣的，真實，不浮誇。」我信了。
江哲告訴我，他家是做「小生意」的，父母都是很樸實的人。
他自己也從不追求名牌，開著一輛二十萬的代步車，我們約會的地方，也多是些溫馨雅致的小餐館。
我欣賞他的務實和低調，就像我欣賞自己一樣。
我月薪三萬，在人才濟濟的城市裡不算頂尖，但也足以讓我過上體面的生活。
我從不認為金錢是衡量一個人的唯一標準，更反感那些用奢侈品堆砌起來的虛假價值。
車子在城市裡穿行，最終拐進了一片我從未涉足過的區域——雲山別墅區。
這裡的每一棟建築都像一座小小的城堡，隔著老遠都能感受到那股非富即貴的壓迫感。
江"小生意"，就是在這裡？我心頭掠過一絲疑惑，但很快被我壓了下去。也許是親戚家呢。直到車子在一棟占地面積誇張的法式莊園前停下，看著那雕花的鐵藝大門緩緩打開，穿著制服的保安恭敬地向我們行禮時，我才意識到，江哲口中的「小生意」，可能和我理解的「小生意」，存在著天壤之別。
我握著車門把手，一時竟有些猶豫。
江哲似乎看出了我的侷促，他握住我的手，溫暖的掌心傳來令人安心的力量：「別緊張，微微，他們就是我爸媽而已。」踏進客廳的那一刻，我才真正理解了什麼叫「金碧輝煌」。
巨大的水晶吊燈從挑高兩層的天花板垂下，光芒璀璨得讓人睜不開眼。
腳下是光可鑑人的大理石地板，牆上掛著我看不懂但感覺很昂貴的油畫。
一個穿著考究的婦人正坐在價值不菲的歐式沙發上，她戴著珍珠項鍊，手指上鴿子蛋大的鑽戒閃閃發光。
她就是江哲的母親，劉清。
我禮貌地微笑著問好：「阿姨您好，我是林微。」劉清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目光像X光一樣，從我的頭髮絲一路掃描到我的帆布鞋，當她看到我那條洗得有些泛白的連衣裙時，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
那種審視和挑剔，讓我心裡很不舒服。
江哲的父親江鴻國坐在另一側，戴著金絲眼鏡，正在看一份財經報紙，從頭到尾，他甚至沒抬眼看我一下。
氣氛尷尬得幾乎凝固。
江哲努力地找著話題，試圖緩和氣氛，但劉清顯然不打算配合。
她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著，問題卻全都衝著我來。
「林小姐在哪裡高就啊？」「家裡是做什麼的？」「父母都還健在嗎？」她的每一個問題都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盤問意味。
我壓下心頭的不快，一一如實回答。
當我說出我月薪三萬時，我清楚地看到劉清眼中閃過一絲輕蔑。
或許在她看來，這點錢，還不夠她買一個包。
終於，她似乎失去了所有耐心，對江哲說：「阿哲，你去廚房看看王姨的湯煲好了沒，我跟你林小姐單獨聊幾句。」江哲有些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我對他投去一個「安心」的眼神。
他走後，客廳里只剩下我和劉清。
她臉上的偽裝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赤裸裸的傲慢和不屑。
重頭戲，要來了。
02
江哲的身影消失在廚房門口，客廳里的空氣仿佛瞬間被抽干，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劉清端起手邊的骨瓷茶杯，輕輕吹了吹上面氤氳的熱氣，小口抿了一下，整個過程優雅而緩慢，像是在進行某種儀式。
她沒有看我，但她身上散發出的那種無形的壓迫感，卻像一張網，將我牢牢地籠罩在裡面。
我靜靜地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背脊挺得筆直。
我知道，真正的考驗現在才開始。
良久，她放下茶杯，杯底與茶托碰撞，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也打破了這令人窒ify的沉默。
「林小姐，」她終於開口了，聲音平淡，卻透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冷漠，「你知道我們家是做什麼的嗎？」我搖了搖頭：「江哲只說，是做小生意的。」「小生意？」劉清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嗤笑了一聲，嘴角那抹嘲諷的弧度愈發明顯，「我們江家的『江河集團』，市值三百多億。
阿哲是我們家唯一的繼承人。
你覺得，這是『小生意』嗎？」
三百多億。
這個數字像一顆炸彈，在我腦海里轟然炸開。
我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小女孩，我所在的公司也是業內的獨角獸，市值不菲。
但三百億的家族企業，這已經遠遠超出了我的想像。
難怪，難怪江哲總是對自己家的事含糊其辭。
我終於明白，他不是低調，他是在對我進行一種信息上的絕對隱瞞。
心底湧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有震驚，也有一絲被欺騙的惱怒。
劉清很滿意我的反應，她身體微微前傾，繼續說道：「林小姐，我調查過你。普通工薪家庭出身，父母是退休的小學老師，你自己嘛，還算努力，在一家科技公司做到了中層，月薪三萬。對普通人來說，確實不錯了。」她的話頓了頓，眼神變得銳利起來，「但是，你這點成就，在我們江家眼裡，什麼都不算。你和我兒子，是兩個世界的人，你懂嗎？」她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根冰冷的針，扎在我的心上。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阿姨，我愛的是江哲這個人，和他家裡有多少錢，沒有關係。」「沒有關係？」劉清再次笑了，這次笑聲里充滿了憐憫，「小姑娘，你還是太天真了。你以為愛情能當飯吃嗎？你以為憑著你那點可憐的薪水，就能融入我們的圈子嗎？你知不知道阿哲以後要接觸的都是些什麼人？他未來的妻子，必須是能在他事業上助他一臂之力的名門閨秀，而不是你這種，連一件像樣的衣服都買不起的灰姑娘。」她的目光，像刀子一樣，落在我那條80塊的連衣裙上。
那是我今天出門前，滿心歡喜挑選的衣服，此刻卻成了我「貧窮」和「上不了台面」的罪證。
原來，從我踏進這個家門開始，我就已經被貼上了價簽，明碼標價，等待著被羞辱。
「我今天穿什麼，是我的自由。而且，一件衣服的價格，並不能代表一個人的價值。」我冷冷地回敬道。
我的反駁似乎激怒了她。
劉清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她從身旁一個精緻的愛馬仕手包里，拿出了一張黑色的銀行卡，動作優雅，卻帶著十足的壓迫感。
「說這些沒用的做什麼。」她將那張卡放在我們之間的茶几上，用兩根塗著蔻丹的纖長手指，將它推到我的面前。
「這裡面有五百萬。密碼是你生日。」她的聲音不大，卻字字誅心，「離開阿哲，不要再出現在他面前。這筆錢，足夠你在任何一個二線城市買套不錯的房子，下半輩子衣食無憂了。這對你來說，是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五百萬。
一張卡。
就像打發一個乞丐。
我看著那張薄薄的卡片，忽然覺得無比諷刺。
我和江哲一年來的甜蜜時光，那些深夜的擁抱，清晨的親吻，那些一起規劃的未來，在他母親眼裡，就只值這區區五百萬。
武巧輝 • 52K次觀看
燕晶伊 • 78K次觀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