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明知道那是什麼，還讓你爸喝了...」婆婆痛苦地說，「如果不是那碗湯，你爸可能就沒命了，你們也不會出生...我的罪啊...」
我看著滿地的狼藉，心中五味雜陳。那些我曾誤解為刁難的行為，其實是婆婆心中無法癒合的傷口。而我，竟然還因此對她心生怨恨。
「娘，」我走過去，輕聲說道，「讓我重新做一桌素菜吧，今年咱們全家都吃素。」
婆婆抬頭看著我，眼中的淚水讓我心疼不已。她緩緩點了點頭，第一次叫出了我的名字：「小雪...謝謝你...」
03
那頓重新準備的素宴，成了我記憶中最難忘的一餐。沒有葷腥，只有簡單的素菜，卻讓我們全家人的心貼得更近了。婆婆第一次吃了我做的素菜，雖然只是夾了一小筷子，但對我來說，已經是莫大的進步。
晚上，等所有人都休息後，我悄悄地來到婆婆的房間。她坐在窗邊，望著外面的月光，像一尊孤獨的雕像。
「娘，睡不著嗎？」我輕輕地問道。
婆婆轉過頭看著我，臉上的皺紋在月光下顯得更深了：「小雪，你來了。」
我在她身邊坐下，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今天的故事太過沉重，讓我不知如何開口。
「你一定覺得我很可笑吧？」婆婆突然說道，「一個老太太，為了幾十年前的事情，折磨自己這麼久。」
「不，娘，我不覺得可笑。」我認真地說，「我只是心疼您，一個人扛了這麼多年。」
婆婆微微嘆了口氣：「其實我知道，不吃肉對那個孩子沒有任何意義。她已經不在了，不管我做什麼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但這是您的方式，」我輕聲說，「您用這種方式紀念她，讓她的犧牲不被忘記。」
婆婆看著我，眼中有些驚訝：「你真的這麼想？」
我點了點頭：「娘，我以前誤會您了。我以為您是嫌棄我的手藝，或者是故意跟我作對。現在我明白了，您只是被自己的過去困住了。」
婆婆的眼中又有淚水閃爍：「小雪，你知道嗎？那個女孩，她叫小花，是個特別活潑的孩子。她喜歡唱歌，喜歡在院子裡追蝴蝶...」
我靜靜地聽著婆婆回憶那個素未謀面的小女孩，心裡又是心疼又是感慨。
「娘，您有沒有想過，小花可能不希望您這樣懲罰自己？」我小心翼翼地問道。
婆婆愣了一下，似乎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
「我不知道...」她喃喃道，「這麼多年，我只想著自己的罪孽，從未想過她會怎麼看待這件事。」
「如果她知道她的犧牲救了一家人，讓您和爸能夠活下來，讓強子和剛子能夠出生，她可能會覺得值得。」我輕聲說道，「尤其是看到您現在生活得這麼好，她應該會高興的。」
婆婆默默地流淚，月光照在她蒼老的臉上，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她年輕時的模樣，那個被命運逼到絕境卻依然堅強的年輕女子。
「小雪，你知道嗎？」婆婆輕聲說，「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做同一個夢。夢見小花站在一片花海里，向我招手...」
「那可能是她在告訴您，她已經在一個美好的地方了，不用再為她擔心。」我握住婆婆的手。
婆婆點了點頭，眼中流露出一絲釋然：「也許吧...也許是時候放下了。」
那一刻，我感到一種深深的聯結，仿佛穿越了時空，與那個素未謀面的小女孩有了某種奇妙的共鳴。
「娘，明天我想帶您去一個地方。」我突然說道。
「去哪裡？」婆婆疑惑地問。
「去看看春天。」我微笑著說。
04
第二天一早，我帶著婆婆來到了城郊的一片花海。雖然是冬天，但這裡的溫室大棚種植了各種花卉，即使在外面白雪皚皚的時候，這裡也是春意盎然。
婆婆站在花叢中，有些不知所措：「小雪，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娘，您看，」我指著一片盛開的蝴蝶蘭，「這些花多像蝴蝶啊，仿佛隨時會飛走。」
婆婆看著那些花，眼神漸漸柔和下來：「確實很像...小花生前最喜歡追蝴蝶了。」
我從包里拿出一個小盒子，遞給婆婆：「娘，這是我給您準備的。」
婆婆疑惑地接過盒子，打開後發現裡面是一個精緻的木牌，上面刻著「小花」兩個字，還雕刻著蝴蝶的圖案。
「這是...」婆婆的聲音有些哽咽。
「我想，也許您需要一個方式來紀念她，一個不用再折磨自己的方式。」我輕聲說，「我們可以把這個牌子掛在這裡，每年都來看她，給她帶花，告訴她我們過得很好。」
婆婆緊緊握著那個木牌，淚水止不住地流下：「小雪...謝謝你...」
我們在花海中選了一棵最美的櫻花樹，將那個刻有「小花」的木牌掛在了樹枝上。婆婆輕輕撫摸著木牌，像是在撫摸那個小女孩的臉頰。
「小花啊，嬸嬸來看你了...」婆婆輕聲說道，「謝謝你，讓我和你叔叔能活下來...」
我靜靜地站在一旁，讓婆婆有私人空間與那個只存在於記憶中的小女孩對話。陽光透過玻璃棚照在我們身上，暖暖的，像是某種祝福。
回家的路上，婆婆似乎輕鬆了許多，她主動挽著我的手，這在以前是從未有過的親密舉動。
「小雪，」婆婆突然開口，「今天中午，我想吃點肉。」
我驚訝地看著她：「娘，您確定嗎？」
婆婆點了點頭，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確定。小花用她的生命救了我們，我不能辜負她的犧牲。活著的人，應該好好活著。」
那天中午，我做了一道簡單的紅燒肉。當婆婆夾起一小塊肉放入口中時，我們全家人都屏住了呼吸。她慢慢地咀嚼著，淚水又一次流下，但這次，她的眼中卻有一絲釋然。
「很好吃，」婆婆輕聲說，「小雪的手藝真好。」
那一刻，我感到一種莫名的驕傲和感動。這不僅僅是對我廚藝的肯定，更是婆婆邁出的一大步，是她向過去和解的第一步。
05
春節期間，我們全家人一起整理了老宅的閣樓。在積滿灰塵的箱子裡，我們發現了一張泛黃的老照片，上面是年輕時的婆婆和一個陌生的小女孩。
「這是...小花嗎？」我小心翼翼地問道。
婆婆接過照片，手微微顫抖：「不是，這是我們村另一個孩子，叫小翠。她和小花是好朋友...」
「小花沒有照片嗎？」李強問道。
婆婆搖了搖頭：「那個年代，哪有條件照相啊。我只記得她長得很清秀，有一雙大眼睛，笑起來特別甜...」
看著婆婆陷入回憶的樣子，我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第二天，我聯繫了一位畫畫很好的朋友，根據婆婆的描述，試著畫出小花的模樣。畫了好幾稿，婆婆都搖頭說不像，直到第七稿，婆婆看著畫中的小女孩，激動地流下了眼淚。
「就是她，就是這個樣子...」婆婆顫抖著說，「這麼多年了，我還記得她的樣子...」
我將這幅畫裝裱好，掛在了婆婆的房間裡。從此，小花不再是一個無法言說的秘密，而是這個家庭歷史中重要的一部分。
年初七那天，我們一家人再次來到那片花海，這次婆婆帶了一個小包袱。
「這是什麼，媽？」李強好奇地問道。
婆婆打開包袱，裡面是幾樣簡單的小吃：糖葫蘆、麻花、花生糖...
「這些都是小花生前喜歡吃的，」婆婆解釋道，「當然，那時候很難得吃到這些東西，但每次村裡有集市，她二爺都會給她買一點。」
我們來到那棵掛著木牌的櫻花樹前，婆婆將小吃一一擺在樹下，然後點上一支香。
「小花，這是嬸嬸給你帶的小零食，你嘗嘗看...」婆婆輕聲說道，仿佛那個小女孩就站在眼前。
我們一家人圍在樹前，每個人都沉默不語，但心裡卻有著同樣的感受——對生命的珍視，對歷史的敬畏，以及對未來的期許。
回家的路上，婆婆突然說：「小雪，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娘？」我問道。
「其實，這些年我一直在村裡給貧困的孩子捐錢。」婆婆說，「每個月從我的養老金里拿出一部分，讓村裡的書記送給那些吃不飽的孩子。」
我驚訝地看著她：「您從來沒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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