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別只吃窩窩頭了，嘗嘗我做的紅燒肉。」我將筷子遞到婆婆面前，語氣輕柔。
「不用了，我吃這個就好，習慣了。」婆婆擺擺手，繼續啃著粗糧窩窩頭，目光卻不經意瞥向桌上熱氣騰騰的菜肴。
「媽，大過年的就別委屈自己了！」丈夫在一旁勸道。
我看著這位六旬老人佝僂的背影，想不通為何每逢佳節，她總是拒絕享用豐盛的飯菜。婆媳關係本就微妙，這更讓我覺得她是在無聲地控訴什麼。直到那天，我嫂子憤怒地掀翻了飯桌，一個驚天的秘密才浮出水面，徹底改變了我對這個家的認知。
01
正月初一，東北的天空依然飄著零星的雪花。我起了個大早，準備一家人的團圓飯。從昨晚就開始準備的食材此刻已經在廚房裡擺了一桌，紅彤彤的燈籠掛在門前，貼著的春聯還散發著墨香，一派喜慶祥和的氣氛。
我搓著有些發紅的手，看著灶台上的鍋里翻滾的湯水，心裡卻有一絲莫名的焦慮。婆婆李蘭今年六十二歲了，自從五年前公公去世後，她就跟著我們一起生活。雖然表面上相安無事，但總覺得她對我有一種說不出的牴觸。
「大嫂，您今天早啊！」嫂子王麗推門進來，手裡拎著一袋水果，「我和大哥這就過來給媽拜年了。」
我擦了擦額頭的汗珠，笑著說：「你們來得正好，我剛準備上菜了。」
王麗看了一眼我準備的飯菜，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但很快就恢復如常。她放下水果，主動接過我手中的碗筷，幫著我擺桌子。
「今年你做了這麼多菜啊？」王麗一邊擺盤一邊說，「紅燒肉、糖醋魚、白切雞、炒三鮮、拌木耳、清蒸蘿蔔...還有一鍋雞湯，真豐盛啊！」
「過年嘛，圖個喜氣。」我笑著回答，心裡卻暗自盤算著婆婆會不會今年能多吃點。
不一會兒，丈夫李強和他哥哥李剛也進來了，兩兄弟有說有笑，看來心情不錯。最後進來的是婆婆，她穿著一件深藍色的棉襖，頭髮一絲不苟地盤在腦後，臉上的皺紋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明顯。
「媽，快坐，今天小雪做了您愛吃的菜。」李強熱情地招呼道。
婆婆只是微微點頭，默默地坐在了飯桌旁。我趕緊給她盛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雞湯，然後又夾了一塊紅燒肉放在她碗里。
「娘，您嘗嘗，這肉我燉了三個小時呢。」我笑著說。
婆婆看了看碗里的肉，卻沒有動筷子。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窩窩頭，開始慢慢地啃著。
「媽，大過年的，您怎麼還吃這個啊？」李剛有些不解地問道。
「我習慣了，你們吃你們的。」婆婆淡淡地回答，繼續啃著她的窩窩頭。
餐桌上瞬間陷入了一種奇怪的沉默。我和丈夫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每次家裡做了好菜，婆婆總是只吃窩窩頭或者白米飯，從不碰葷菜。
「媽，您身體不舒服嗎？」我試探性地問道。
「沒有，你們別管我，吃你們的。」婆婆的語氣有些生硬。
李強嘆了口氣，開始給我們每個人夾菜，試圖活躍氣氛：「來來來，嘗嘗小雪的手藝，今年比去年更好了。」
我們勉強開始吃飯，但那種詭異的氣氛始終縈繞在餐桌上。我注意到王麗的表情越來越不自然，她的手緊握著筷子，嘴角微微抽動，似乎在強忍著什麼。
「媽，您到底在鬧什麼彆扭啊？」李剛終於忍不住問道，「每次都這樣，是不是小雪做的菜不合您口味？」
「不是，不是這樣的。」我趕緊解釋，「娘一直都這樣，不只是我做的菜。」
婆婆依然低頭啃著她的窩窩頭，對我們的談話充耳不聞。
「媽，您這是什麼意思呢？」李強的聲音也有些急了，「小雪天不亮就起來準備，您連嘗都不嘗一口，這不是打她的臉嗎？」
「我說了，你們吃你們的，別管我！」婆婆突然提高了聲音。
就在這時，王麗突然站了起來，她的臉因憤怒而變得通紅：「媽！您到底要裝到什麼時候？」
「麗麗！」李剛想攔住妻子，但已經來不及了。
只見王麗一把掀翻了面前的飯桌，碗碟落地的聲音在屋子裡格外刺耳。湯水和菜肴濺得到處都是，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混合著各種食物香氣的怪味。
「王麗！你瘋了嗎？」李強怒吼道。
「我瘋了？我看是這個家瘋了！」王麗指著婆婆，聲音因激動而顫抖，「求你別再裝了！裝了這麼多年，夠了吧？」
婆婆終於抬起頭，她的眼神複雜而深沉，裡面似乎藏著太多的往事和痛苦。
我呆呆地站在那裡，看著滿地的狼藉，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什麼。而王麗的下一句話，徹底顛覆了我對這個家庭的認知。
「你知道你媽為什麼只吃窩窩頭嗎？」王麗看著我，聲音低沉，「因為她害怕...害怕再次經歷那場噩夢。」
02
「什麼噩夢？」我下意識地問道，心跳突然加速。
王麗深吸一口氣，指著婆婆說：「問問她吧，問問她經歷了什麼，為什麼寧願餓著也不肯吃一口肉！」
屋子裡安靜得可怕，只有婆婆急促的呼吸聲。她的手在微微顫抖，窩窩頭掉在了地上，卻沒人去撿。
「媽...」李強輕聲喚道，眼中滿是擔憂。
婆婆的眼神忽然變得空洞，仿佛穿越回了某個遙遠的時空。她開口時，聲音很輕，幾乎像是在自言自語：「那年，我才二十歲...」
我們都屏住呼吸，等待著她的下文。婆婆的故事，像是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那是三年困難時期的最後一年，你們爺爺已經餓死了，家裡只剩下我和你爸，還有你爺爺的弟弟一家...」婆婆的話讓我心頭一震，我從未聽說過公公還有個弟弟。
「糧食早就吃光了，野草樹皮都吃遍了，村子裡死了一半的人。」婆婆繼續說道，「有一天，你爸發高燒，病得不行，我實在沒辦法，就去找你二爺幫忙...」
婆婆的聲音突然哽咽，她的手緊緊地攥著衣角：「他...他給了我一碗肉湯，說是能救你爸的命...」
「那時候哪來的肉？」李剛忍不住問道。
婆婆抬起頭，眼中含著淚水：「我當時也這麼問，他...他只說讓我別問，趕緊端回去給你爸喝。」
我感到一陣惡寒，隱約猜到了什麼可怕的事實。
「你爸喝了湯，病情確實好轉了...」婆婆的聲音越來越小，「後來...後來我才知道...」
「知道什麼？」李強追問道。
「那是...人肉湯。」婆婆說出這句話時，整個人都在顫抖，「你二爺...他殺了自己的小女兒，煮成了肉湯...」
屋子裡一片死寂，我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不得不扶著牆才能站穩。
「怎麼可能...」李強喃喃道，臉色蒼白。
「我親眼看到的！」婆婆突然激動起來，「我去謝他的時候，看到了...看到了鍋里的...」她說不下去了，只是不停地搖頭，眼淚順著臉頰滾落。
「那個女孩才五歲啊...」婆婆哭著說，「從那以後，我再也不敢吃肉了，一看到肉就想起那個小女孩的臉...」
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婆婆這麼多年來只吃素食，即使在豐盛的年夜飯面前，也寧願啃著干硬的窩窩頭。那不是對我的刁難，而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和愧疚。
「那二爺呢？後來怎麼樣了？」李剛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在你爸結婚前上吊自殺了。」婆婆擦了擦眼淚，「我從來沒告訴過你爸真相，他一直以為是普通的肉湯救了他的命...」
「那您為什麼不告訴我們？」李強痛苦地問道。
婆婆搖了搖頭：「那是我的恥辱，我的罪...我親手端著那碗湯給你爸喝，我是幫凶啊...」
我突然明白了婆婆對我的態度。她不是針對我，而是害怕歷史重演。在她眼中，每一頓豐盛的飯菜都是對那段黑暗歷史的提醒，而我，作為這個家的掌勺人，無意中成了那段記憶的觸發器。
王麗走到婆婆身邊，跪下來握住她的手：「媽，那不是您的錯...那個年代，誰能活下來都是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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