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啪！」
一聲脆響在客廳炸開。
手機重重摔在大理石茶几上，螢幕的光芒瞬間碎裂成蛛網狀，隨即歸於死寂。
李俊峰的手臂還僵在半空，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像是要撕裂皮膚。
胸膛劇烈起伏著。
蘇晴雅正斜靠在真皮沙發上。
臉上敷著一張蠶絲面膜，只露出眼睛和嘴唇。
蘇晴雅的視線從電視螢幕上移開。
落在茶几那部已經報廢的手機上。
然後又慢慢移到李俊峰那張漲得通紅的臉上。
李俊峰的眼睛裡布滿了血絲。
死死盯著蘇晴雅。
「錢在哪裡？」
李俊峰的聲音因為極度憤怒而扭曲變形。
「我們卡里那七十五萬，到底去哪兒了？！」
銀行APP的最後畫面還印在李俊峰的腦海里。
那個刺眼的數字：187.3。
一百八十七塊三毛。
他們夫妻攢了整整六年的錢。
就剩下這麼個零頭。
蘇晴雅沒有立即開口。
只是抬起手。
用食指和中指輕輕捏住面膜的邊緣。
一點一點。
慢條斯理地將它揭下來。
那張薄薄的蠶絲布料被捏在指尖。
隨手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蘇晴雅拿起桌上的精華液。
對著自己的臉輕輕按壓。
又用指腹畫著圈輕拍。
直到皮膚完全吸收。
整個過程。
蘇晴雅連看都沒看李俊峰一眼。
李俊峰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像一頭被困在籠子裡的野獸。
「我在問你話！錢！七十五萬！」
蘇晴雅終於完成了護膚步驟。
將精華液瓶子放回原位。
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蘇晴雅這才抬起眼。
看向李俊峰。
「我買了保險。」
蘇晴雅的語氣平淡得就像在說今天吃什麼晚飯。
「保險？你少來這套！」
李俊峰一個箭步衝過來。
整個人幾乎要撲到蘇晴雅身上。
「什麼保險能一夜之間轉走七十五萬，連個轉帳記錄都不留？當我是三歲小孩嗎？」
李俊峰一把奪過蘇晴雅放在手邊的手機。
用自己的指紋解了鎖。
手指在螢幕上瘋狂滑動。
點開一個又一個銀行APP。
查看每一條交易記錄。
沒有。
什麼都沒有。
最近一個月的支出里。
最大的一筆就是上周買菜花的九十三塊。
李俊峰又翻開微信和支付寶的帳單。
還是沒有。
每一筆都清清楚楚。
就是找不到那七十五萬的去向。
錢就這樣憑空蒸發了。
「你到底把錢藏哪兒去了？！」
李俊峰的音量又提高了八度。
口水都快濺到蘇晴雅臉上。
「蘇晴雅，我警告你，別跟我玩這套！立刻把錢轉回來！」
「明遠還等著這筆錢付首付！我下午剛跟我媽打過包票，售樓處那邊也約好了，明天就要去簽合同！」
李俊峰的聲音裡帶著哀求和更深的驚慌。
「全家人都知道這事兒了！你現在讓我怎麼跟他們交代？我這臉往哪兒放？」
蘇晴雅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這個自己嫁了七年的丈夫。
忽然覺得無比陌生。
蘇晴雅的身體往後靠了靠。
與李俊峰拉開一段距離。
「你的家人，不代表就是我的家人。」
蘇晴雅一字一句。
說得異常清楚。
「買房，是你的承諾，不是我的義務。」
李俊峰像是被這句話里的某個詞點燃了炸藥。
「我的家人怎麼就不是你的家人了？蘇晴雅，你嫁給我李俊峰，你就是李家的人！孝順我爸媽，照顧我弟弟，這不都是你應該做的嗎？」
「我應該做的？」
蘇晴雅重複了一遍。
尾音裡帶著幾不可查的嘲諷。
「李俊峰，你摸著良心問問自己，結婚七年，我哪點做得不夠好？」
「你媽每次住院，是不是我請假去陪護？你弟弟每次惹禍，是不是我跟在你屁股後面去給人道歉？這個家，里里外外，到底是我在操持還是你那個只會伸手要錢的媽在操持？」
李俊峰被問得啞口無言。
臉上的紅色更深了幾分。
「那......那不一樣！那是我媽！是我親弟弟！你作為嫂子，幫襯一下有什麼問題？」
李俊峰強詞奪理。
「再說了，那七十五萬里也有我掙的錢！我用我自己的錢給我弟買房，天經地義！」
「你掙的錢？」
蘇晴雅笑了。
「李俊峰，你每個月工資一萬八，一到手先給你媽轉六千，說是盡孝。剩下的一萬二，還完房貸車貸，還剩幾個子兒？你抽煙喝酒，跟朋友吃飯應酬，哪樣不要錢？」
「這六年，要不是我有工作，這個家早就散夥了！那七十五萬，有你多少，有我多少，要不要我把帳本拿出來，我們一筆一筆好好算算？」
李俊峰的氣焰弱了下去。
算帳。
他不敢。
他心裡清楚。
蘇晴雅說的是實話。
這個家。
主要是靠蘇晴雅的工資和積蓄在支撐。
可是。
一想到母親趙秀梅那張期待的臉。
和弟弟李明遠拿到錢後會有的得意。
李俊峰的理智又被衝垮了。
「你別跟我扯這些沒用的！」
李俊峰的聲音再次變得尖銳。
「你就是自私！你就是見不得我家人過得好！」
李俊峰的眼睛在蘇晴雅身上來回掃視。
一個惡毒的念頭冒了出來。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把錢拿去貼補你娘家了？」
「你媽那個病，花了不少錢吧？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家明遠買房是浪費，你媽看病就是應該的？蘇晴雅，你到底安的什麼心！」
這句話。
像一把淬了毒的刀。
蘇晴雅的身體僵了一下。
蘇晴雅的母親林玉珍去年做過一次心臟搭橋手術。
花銷確實不小。
但那都是蘇晴雅用自己的個人積蓄支付的。
根本沒動用過夫妻的共同存款。
這件事。
李俊峰是知道的。
現在。
他卻拿這件事來攻擊蘇晴雅。
蘇晴雅看著李俊峰。
眼神里最後一點溫度也消失了。
蘇晴雅沒有再說話。
站起身。
越過情緒激動的李俊峰。
徑直走進了臥室。
李俊峰以為蘇晴雅是心虛了。
要去打電話求援或者想辦法。
「我告訴你，蘇晴雅，今天你要是拿不出這七十五萬，這日子就別過了！」
李俊峰跟在蘇晴雅身後。
在臥室門口大吼。
幾秒鐘後。
蘇晴雅從臥室里走了出來。
蘇晴雅的手裡沒有拿帳本。
也沒有拿銀行卡。
蘇晴雅的手裡。
拿著一個牛皮紙檔案袋。
蘇晴雅走到茶几前。
將檔案袋裡的東西倒了出來。
一份裝訂整齊的合同。
還有幾張附帶的繳費單據。
「你這是什麼東西？」
李俊峰看著那份文件。
上面印著一家知名保險公司的標誌。
蘇晴雅沒有回答。
只是伸出手指。
翻開了合同的第一頁。
然後是第二頁。
最後停在了某一頁上。
蘇晴雅用指尖輕輕點了點上面的黑字白紙。
「錢，在這裡。」
李俊峰的目光順著蘇晴雅的手指看過去。
【投保人：蘇晴雅】
【被保險人：蘇晴雅】
【受益人：蘇晴雅】
【產品名稱：XX財富傳承終身壽險】
【繳費方式：躉交】
【保費總額：人民幣柒拾伍萬元整】
【保險期間：終身】
【年金開始領取年齡：45周歲】
一排排印刷體的小字。
像無數根針。
扎進李俊峰的眼睛裡。
七十五萬。
躉交。
一次性繳清。
受益人。
蘇晴雅。
十年後才能開始領第一筆錢。
李俊峰感覺自己的血液在一瞬間凝固了。
李俊峰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李俊峰一把搶過那份合同。
從頭到尾。
一個字一個字地看。
合同是真的。
公章是真的。
下面的繳費單據也是真的。
繳費日期。
就是今天上午。
「你......」
李俊峰的手開始發抖。
那份幾十頁的合同變得千斤重。
李俊峰幾乎拿不住。
「你瘋了嗎？你竟然拿我們所有的錢去買這個？十年！要十年才能取出來！」
李俊峰的聲音里充滿了絕望。
「蘇晴雅，你怎麼能做得這麼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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