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還沒亮透，我就被客廳里傳來的巨大聲響吵醒。
是秦秀蓮。
她把電視機的音量開到了最大，震耳欲聾的戲曲唱腔充斥著整個屋子，連牆壁都在嗡嗡作響。
我走出房間，看到她正愜意地靠在沙發上，一邊嗑瓜子，一邊跟著電視里的調子哼哼。
她看到我，眼皮都懶得抬一下，陰陽怪氣地說道：「人老了，覺少，耳朵也背，開大點聲才聽得清。怎麼，吵到你了？」
我還沒說話，我媽就從主臥里走了出來，她臉上帶著憂色，壓低聲音對我說：「你爸心臟不舒服，被吵得一晚上沒睡好，剛剛才有點睡意。」
我心中怒火翻騰，但臉上依舊平靜。
我攔住想去理論的母親，徑直走到電視機前。
在秦秀蓮錯愕的注視下，我面無表情地，「啪」的一聲，拔掉了電視電源。
整個世界立刻安靜了。
靜得能聽到秦秀蓮嗑瓜子的動作停在半空的聲音。
「爸需要靜養，醫生說了，不能有噪音刺激。」我轉過身，看著她，語氣平淡卻不容置喙，「在公共區域保持安靜，是成年人最基本的禮貌。」
秦秀蓮愣了兩秒，猛地從沙發上彈了起來，瓜子殼撒了一地。
「姜寧！你反了天了！」她指著我的鼻子，開始了他最擅長的撒潑表演，「這是我兒子的家！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你管得著嗎！」
「哦？是嗎？」
我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點開相冊，將一張清晰的房產證照片懟到她面前。
「媽，您看清楚，這上面的名字，是姜寧。」
「按照法律規定，這是我的婚前個人財產。所以，您能再說一遍，這是誰的家嗎？」
秦秀蓮的叫囂聲戛然而止，她死死地盯著螢幕上我的名字，眼睛都快噴出火來。
這時，被吵醒的顧遠航也從房間裡沖了出來，他看到劍拔弩張的我們，第一反應不是問清緣由，而是拉住我的胳膊，一臉不耐。
「姜寧！大清早的你又鬧什麼！你少說兩句，給我點面子行不行！」
「面子？」
我猛地甩開他的手，力道大得讓他一個趔趄。
我看著這個名義上的丈夫，這個永遠只會在我和他媽之間和稀泥的男人，失望透頂。
「顧遠航，面子是自己掙的，不是靠老婆退讓換來的。你媽在我家撒潑，你讓我給她面子？你的面子就這麼不值錢？」
我的話像刀子一樣，扎得他臉色通紅。
這場鬧劇，最終以秦秀蓮的敗退告終。
但我不認為事情會就此結束。
對付這種毫無邊界感和契約精神的人，講道理是沒用的，唯一的辦法，就是用規則把他們框死。
當天晚上，我花了一個小時，用我法務工作的專業素養，草擬了一份文件。
晚飯後，我把所有人都召集到了客廳，進行我單方面通知的「家庭會議」。
秦秀蓮和顧思雨一臉不屑，顧遠航坐立不安，只有我爸媽，平靜地坐在我對面，給了我一個鼓勵的眼神。
我將幾份A4紙列印的文件分發給眾人，清了清嗓子。
「既然現在大家住在一起，為了保證所有人的生活質量，避免不必要的矛盾，我制定了一份《家庭共同居住行為準則》，從今天開始執行。」
秦秀蓮拿起那張紙，只看了一眼，就氣得渾身發抖。
上面白紙黑字，條款清晰：
一、公共區域使用時間表：客廳、餐廳每日22:00後至次日07:00前，保持絕對安靜；衛生間分時段使用，早高峰每人使用不得超過15分鐘。
二、噪音分貝限制：日間公共區域噪音不得超過60分貝，夜間不得超過40分貝。（我特地在手機里下載了一個分貝測試儀APP）
三、公共衛生輪值表：每周一至周日，由顧遠航、秦秀蓮、顧思雨三人輪流負責客餐廳及公共衛生間的清潔工作。
四、訪客留宿規定：任何一方的訪客如需留宿，必須提前24小時徵得全體家庭成員（特指我及我父母）的同意。
我看著他們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微笑著補充了最後一條。
「哦對了，還有一條特別重要的。」
我頓了頓，目光若有似無地瞟向昨天進門時咳了兩聲的顧思雨。
「為保障家庭成員的共同健康，特別是考慮到家中有需要靜養的病人，任何成員在出現感冒、咳嗽等疑似傳染性疾病症狀期間，建議主動進行自我隔離，或在公共區域活動時全程佩戴口罩。」
這條規定，簡直就是指著顧思雨的鼻子在罵她。
她「騰」地一下站起來，滿臉通紅：「姜寧，你什麼意思！你針對我！」
秦秀蓮更是把那張紙狠狠地摔在茶几上，發出一聲巨響。
「搞什麼東西！你這是在公司搞管理呢！在家裡還搞這一套！你當我們是什麼！」
「我當你們是一家人啊。」
我笑得雲淡風輕，拿起自己那份《行為準則》，輕輕揚了揚。
「媽，您不是總說『親兄弟明算帳』嗎？我覺得一家人更要講規矩，把所有事情都擺在明面上，才能和和睦睦，長長久久。您說對不對？」
我再次用她自己的邏輯，將她所有的話都堵了回去。
她氣得嘴唇發紫，卻一個字都反駁不出來。
因為這份準則里的每一條，都站在「為了大家好」的道德制高點上，她要是反對，就是那個不顧大局、自私自利的人。
顧遠航看著這份條條框框的「準則」，臉上滿是為難和痛苦。
「小寧，一家人，沒必要這樣吧……太傷感情了。」
我看著他。
「顧遠航，從你媽帶著你妹妹來換我房子鎖的那一刻起，我們之間就已經沒什麼感情可傷了。」
「要麼，遵守我的規則，住在這裡。」
「要麼，帶著你媽你妹，立刻滾出去。」
我的話音落下，客廳里一片死寂。
秦秀蓮母女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驚恐和慌亂。
她們或許直到此刻才真正意識到，我，姜寧，不是在開玩笑。
這場戰爭，我不會再退讓分毫。
規矩立下，秦秀蓮母女消停了兩天。
她們不敢再製造噪音，也不得不捏著鼻子輪流打掃衛生。
但這種靠規則壓製得來的平靜，脆弱得不堪一擊。
我深知，她們的貪婪和算計，絕不會就此罷休。
果然，第三天晚上，秦秀蓮又出么蛾子了。
晚飯時，她一反常態地沒有黑著臉，反而不停地給顧遠航和我夾菜，臉上堆著虛假的笑容。
飯吃到一半，她放下筷子，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哎，養兒養女，就是一輩子的債啊。」
她抹了抹並不存在的眼淚，開始唱作俱佳的表演。
「思雨這婚事，眼看就要黃了。男方家聽說了我們家的情況，覺得我們家底子薄，拿不出像樣的嫁妝，怕思雨嫁過去受委屈。」
她說著，話鋒一轉，目光灼灼地看向我。
「小寧啊，你看，你和小航結婚，媽也沒虧待你。現在思雨有難，你這個做嫂子的，可不能袖手旁觀啊。」
我放下筷子，靜靜地看著她，等著她的下文。
「你看你，掙得比遠航多，又是名企的法務，腦子活。以後啊，你的工資卡就放我這兒，我幫你們統一管理，統一規劃。」
她圖窮匕見，終於說出了真實目的。
「我幫你們存錢，給思雨湊點像樣的嫁妝，讓她風風光光地嫁出去。這錢也不是白給，就當是家裡人互相幫助，都是一家人嘛，你說是吧？」
我還沒開口，旁邊的顧遠航立刻幫腔：「是啊，老婆，我媽以前在廠里是會計，理財比我們年輕人在行。交給她，你放心。」
我笑了。
看著眼前這對配合默契的母子，我只覺得一陣反胃。
統一管理？不過是想名正言順地掏空我的口袋，去填他們家那個無底洞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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