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這是幹什麼!」張桂芬尖叫起來,伸手就要去搶那張收據,卻被我眼疾手快地按住。
「媽,別激動。」我看著她,眼神冰冷,「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五年前的今天,我把我和陳陽的婚房賣了,十五萬,全部用來給爸做了手術。這筆錢,我今天不是來討債的,我只是想提醒你們,在要求我拿出二十萬之前,是不是應該先想想,這五年,我是怎麼過來的?」
我的話像一顆重磅炸彈,在客廳里炸開了鍋。
「姐,你瘋了吧!」林鵬第一個跳了起來,滿臉的不可思議,「那是我爸的救命錢!你怎麼能拿出來說事?再說了,那房子本來就是爸媽給你出的首付,你賣了救爸,不是天經地義嗎?現在拿出來是什麼意思?想邀功?還是想讓婷婷看我們家的笑話?」
他身邊的王婷婷立刻露出一副委屈又鄙夷的表情,陰陽怪氣地說道:「哎呀,林鵬,別這麼說你姐。姐姐也是不容易,可能這幾年日子過得緊,心裡不平衡吧。不過,為了一點錢,跟自己父母算帳,這也太……」她沒有說下去,但那意思不言而喻。
「日子過得緊?」我冷笑一聲,目光轉向王婷婷,「王小姐,你知道我和陳陽這五年是怎麼過的嗎?我們住在離市區一個半小時地鐵的城中村,夏天沒有空調,冬天沒有暖氣。我們為了省錢,一日三餐自己做飯,從來不敢在外面吃超過二十塊錢的快餐。我們五年沒買過一件超過五百塊的衣服,沒出去旅遊過一次。我們這麼拚命,只是想重新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我當初為了『天經地義』地救我爸,賣掉了本該屬於我們的家!」
我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淚。
陳陽心疼地握住我的手,無聲地給予我力量。
「你……你胡說!」張桂芬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家裡什麼時候讓你過得這麼苦了?你那是自己沒本事!你要是真有能耐,還會缺那點錢嗎?你看看你弟弟,還沒畢業就找到了好工作,現在還要娶個這麼好的媳婦!你呢?你就是嫉妒!嫉妒你弟弟比你過得好!」
「我嫉妒他?」我氣極反笑,「我嫉妒他從小到大,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嫉妒他上大學,你們給他買最新款的手機和電腦,而我只能靠獎學金和兼職來賺取生活費?還是嫉妒他一畢業,你們就忙著給他張羅婚事,而我,為了這個家,連自己的婚事都耽擱了?」
「你住口!」林建國終於忍不住了,他猛地一拍桌子,指著我,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發抖,「林微,有你這麼跟父母說話的嗎?我們養你這麼大,供你吃穿,你就這麼回報我們的?為了錢,你要跟我們斷絕關係嗎?」
「我不想斷絕關係。」我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只想拿回本該屬於我的東西。爸,這十五萬,你們什麼時候還我?只要你們把錢還了,林鵬的二十萬彩禮,我一分不少,立刻轉給他。」
客廳里再次陷入了死寂。
我的話,像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橫亘在我和他們之間。
他們想要的,是讓我無條件地付出,而我想要的,是最基本的公平。
03

「還錢?我們拿什麼還?」張桂芬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炸毛了,「你爸的退休金一個月才多少?我連工作都沒有!家裡所有的積蓄都給你弟買這套婚房付了首付了,你現在讓我們去哪裡給你弄十五萬?林微,你這是要把我們往死路上逼啊!」
她說著,就開始抹眼淚,一邊哭一邊數落我的不是:「我真是命苦啊,養了你這麼個討債鬼!從小到大,我和你爸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血,好吃的好喝的,哪樣短了你的?你現在翅膀硬了,攀上高枝了,就瞧不起我們這窮父母了是不是?你就是個白眼狼,沒良心的東西!」
她的哭訴聲尖銳刺耳,每一個字都像是在控訴我的不孝。
林建國在一旁唉聲嘆氣,林鵬則滿臉怒容,王婷婷更是毫不掩飾自己的鄙夷。
我看著眼前這熟悉的一幕,心中一片冰涼。
又是這樣,每次只要事情不順他們的意,母親就會拿出這套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用所謂的「養育之恩」對我進行道德綁架。
「媽,我們能別演戲了嗎?」我疲憊地開口,「從小到大,你們在我身上花了多少心血,在我弟身上又花了多少心血,我們心裡都有一本帳。我上大學的學費是申請的助學貸款,生活費是我自己兼職賺的。林鵬呢?他上大學,你們不僅學費生活費全包,還每個月給他兩千塊的零花錢。他的手機、電腦、遊戲機,哪一樣不是最新款?我工作第一年,你們就要求我每個月上交三分之二的工資,說是替我存著,可那筆錢,最後不還是變成了林鵬那輛車的首付款?」
我每說一句,張桂芬的臉色就白一分。
這些都是她不願意承認,卻又無法反駁的事實。
「那……那是因為他是男孩子!以後要傳宗接代的!」她還在做著最後的掙扎。
「男孩子就要理所當然地剝削姐姐嗎?」陳陽終於開口了,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帶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壓迫感,「阿姨,叔叔,微微也是你們的孩子。你們不能因為她是女兒,就這麼無休止地向她索取。五年前賣房子的事情,我已經做出了最大的讓步,那是我和微微對叔叔的孝心。但這並不代表,你們可以把這份孝心當成理所當然,甚至變本加厲地要求更多。二十萬的彩禮,對於我們現在的情況來說,不是一筆小數目。我們願意幫忙,但前提是,你們必須先把欠微微的十五萬還清。這是原則問題。」
陳陽的話擲地有聲,條理清晰,讓張桂芬和林建國一時語塞。
他們沒想到,一向看起來溫和有禮的陳陽,態度會如此強硬。
林鵬卻不幹了,他猛地站起來,指著陳陽的鼻子罵道:「你算個什麼東西?這是我們家的事,輪得到你一個外人插嘴嗎?我姐就是被你這個窮鬼教唆的,不然她以前多聽話!」
「林鵬,你給我坐下!」我厲聲喝道,站起身擋在陳陽面前,「陳陽不是外人,他是我的未婚夫,是我的家人!你說話給我放尊重點!」
「家人?為了他,你連自己的親爹親媽親弟都不要了?」林鵬冷笑,「姐,我真是小看你了。行,既然你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那我也把話挑明了。今天,這二十萬,你要麼給,要麼,我們就當沒你這個姐姐!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老死不相往來!」
「好啊。」我看著他,眼中最後一絲溫情也消失殆盡,「我等著你這句話很久了。林鵬,你記住你今天說的話。從今以後,我不再是你姐,你們也別再指望從我這裡拿到一分錢。至於那十五萬,我不會就這麼算了。爸,媽,我們法庭上見吧。」
說完,我拉著陳陽,轉身就走,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
「你敢!」身後傳來張桂芬氣急敗壞的尖叫聲,「你要是敢告我們,我們就去你單位鬧!去你鄰居那裡說!讓所有人都看看,你是個多麼不孝的女兒!我看你以後還怎麼做人!」
我的腳步頓了頓,卻沒有回頭。
我怕我一回頭,看到他們那副醜陋的嘴臉,會忍不住做出更極端的事情。
走出家門,外面的冷風一吹,我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濕透了。
陳陽脫下外套,披在我的身上,將我緊緊地摟在懷裡。
「都結束了。」他在我耳邊輕聲說。
我把臉埋在他的胸口,壓抑了許久的淚水終於決堤。
這不是委屈的淚水,而是解脫。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活在他們的陰影下,像一個提線木偶,被他們肆意操控。
我渴望親情,渴望被愛,為此我一次又一次地退讓,一次又一次地犧牲自己。
可我換來的,卻是變本加厲的索取和理所當然的傷害。
今天,我終於親手斬斷了這根束縛我多年的線。
雖然過程很痛,但我知道,從今以後,我自由了。
接下來的幾天,家裡果然沒有再聯繫我。
我樂得清靜,以為他們終於放棄了。
然而,我還是低估了他們的無恥程度。
04
一周後的周一,我正在公司開一個重要的項目會議,前台突然打內線電話給我,說我母親在公司樓下鬧事,非要見我。
我的心猛地一沉,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