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的父母黑著臉走了過來，雖然沒有多說什麼，但那眼神已經表明了一切。
我看著眼前這混亂的一切，心裡沒有半分報復的快感，只有一種無盡的疲憊和悲涼。
我和蘇晴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情緒。
蘇晴輕輕地對我說：「我們走吧。」我點了點頭。
這裡已經沒有我們待下去的必要了。
我們默默地轉身，穿過那些或同情、或好奇、或幸災樂禍的目光，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我們沒有和任何人告別，因為這場鬧劇，已經是最難堪的告別。
09
走出酒店，晚上的涼風吹在臉上，我混沌的腦袋清醒了不少。
城市的霓虹燈閃爍著，映照著我和蘇晴沉默的臉。
我們誰都沒有說話，只是並肩走著，任由風吹亂我們的頭髮。
剛才在酒店裡那劍拔弩張的一幕幕，還像電影一樣在腦海里回放。
舅舅最後的嘶吼，表妹的眼淚，新郎一家難看的臉色，還有親戚們複雜的目光，交織成一張沉重的大網，壓得我有些喘不過氣來。
良久，蘇晴才輕輕開口，打破了沉默：「你是不是覺得，我今天做得太過分了？」我轉過頭，看著她。
路燈的光線勾勒出她柔和的側臉，她的眼神里沒有了之前的鋒利，只剩下淡淡的疲憊。
「沒有。」我搖了搖頭，握住了她有些冰涼的手，「我知道，你是在保護我，也是在保護我們這個家。如果今天沒有你，我可能……真的就妥協了。」我說的是實話。
在舅舅撒潑打滾、所有親戚都指責我的那一刻，我真的差一點就鬆口了。
是蘇晴的堅定，給了我對抗的勇氣。
「他是我親舅舅，我下不了那個狠心，總想著給他留點面子。」我自嘲地笑了笑，「結果呢？我越是退讓，他越是得寸進尺。面子是別人給的，但臉是自己丟的。他自己都不要臉了，我們又何必替他兜著。」蘇晴靠在我的肩膀上，輕聲說：「家人之間，互相幫助是應該的。但是幫助，應該建立在尊重和平等的基礎上，而不是無底線的索取和綁架。我們幫的是情分，不是本分。如果有人把我們的情分當成理所當然，甚至當成可以隨意拿捏的籌碼，那這樣的親情，不要也罷。」她頓了頓，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心裡難受。畢竟是血脈相連的親人，鬧到這個地步，誰也不想。但是長痛不如短痛。今天我們把話挑明了，把事情做絕了，以後也就不會再有這些爛事來煩我們。這不僅是為我們好，從長遠來看，對表妹李靜也好。讓她看清楚自己的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也讓她和她的新家庭，能早點擺脫這個無底洞。」我緊緊地抱著她，心裡湧起一股暖流。
是啊，蘇晴總是比我看得更清，想得更遠。
她用她的果敢和智慧，為我們這個小家斬斷了許多不必要的牽絆和麻煩。
我以前總覺得她有時候太過強勢，不講情面，但現在我才明白，她的「不講情面」，只是為了保護我們不被那些所謂的「情面」所傷害。
車開在回家的路上，我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電話那頭，傳來的是表妹李靜帶著哭腔的聲音。
「哥……對不起……今天的事情，真的對不起……」「不關你的事。」我輕聲安慰道，「你別想太多了，好好過你自己的日子。」「我爸他……他就是那樣的人，死要面子活受罪。這些年，我媽跟我也受了他不少氣。」李靜的聲音里充滿了無奈和疲憊，「那三萬塊錢，你放心，我跟張偉一定會儘快還給你們的。就當是……我們替他還的。」「不急。」我說，「你們剛結婚，用錢的地方也多。先顧好你們自己的小家。」掛了電話，我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或許，這場鬧劇，對於李靜來說，也是一種解脫吧。
10
回到家，我們倆都累得不行，不是身體上的，而是心累。
我們簡單洗漱了一下，就躺在了床上。
蘇晴很快就睡著了，呼吸均勻，或許今天這場硬仗，也耗盡了她所有的心力。
我卻毫無睡意，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腦子裡亂糟糟的。
舅舅最後那句「恩斷義絕」還在我耳邊迴響。
我不知道他是一時氣話，還是真的就此要與我們斷絕關係。
說實話，我心裡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
這些年來，和舅舅一家的交往，對我來說，一直是一種負擔。
他的虛榮、他的算計、他那套親情綁架的說辭，都讓我感到窒息。
或許，從今天起，我們真的可以不用再應付這些了。
第二天是周末，我們倆誰也沒提昨天的事，默契地享受著屬於我們自己的寧靜時光。
中午的時候，我媽打來了電話。
她的消息總是很靈通，顯然已經知道了昨天婚禮上發生的一切。
「小濤啊，昨天你表妹婚禮上的事，我都聽說了。」我媽的語氣很平靜，沒有責備，也沒有追問。
「媽，我……」「你不用解釋，媽懂。」我媽打斷了我的話，「你舅舅那個脾氣，我比誰都清楚。這些年，他沒少打著我的旗號出去借錢，好多人情債最後都算到了我頭上。你們這次做得對，就該給他點教訓，不然他永遠不知道天高地厚。」聽到我媽的話，我心裡最後一點顧慮和不安也煙消雲散了。
能得到父母的理解，對我來說，比什麼都重要。
「你舅舅昨晚跑出去後，一晚上沒回家。今天早上才被你舅媽從一個小旅館裡找回來，喝得爛醉如泥。」我媽嘆了口氣，「你表妹和新女婿今天一早就過來了，把那三萬塊錢送了過來，還替你舅舅道了歉。我看那孩子，是個明事理的。以後，你們就跟靜靜他們小兩口正常走動就行了，至於你舅舅那邊……就先冷著吧。讓他自己好好反省反省。」掛了電話，我把內容跟蘇晴說了。
蘇晴正在陽台澆花，陽光灑在她的身上，顯得格外溫暖。
她聽完，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你看，事情不就解決了嗎？我們只是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而已。」是啊，我們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我們守住了自己的底線，也捍衛了我們小家的尊嚴。
雖然過程很難堪，甚至付出了撕裂親情的代價，但我不後悔。
因為我知道，真正的親情，不是靠血緣來維繫的，而是靠三觀、靠尊重、靠將心比心。
任何一段只索取、不付出，只綁架、不尊重的關係，無論它披著多麼華麗的親情外衣，最終都只會走向分崩離析。
陽光正好，微風不燥。
我走過去，從身後抱住蘇晴，下巴輕輕抵在她的發頂。
她身上有淡淡的洗髮水香味和陽光的味道，讓我感到無比的安心。
或許，生活就是這樣，總要經歷一些風雨，才能更加珍惜眼前的平靜和幸福。
而家，就是那個無論外面有多大風雨，都能讓我們安心停靠的港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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