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姝，你鬧夠了沒有！為了那套老房子，你至於嗎？」丈夫趙偉一臉煩躁地將我堵在門口，聲音里滿是壓抑的怒火。
「那是我爸，他是長輩！房子給他小兒子怎麼了？我是老大，我讓著我弟不是天經地義嗎？」
我氣得渾身發抖，指著他身後沙發上正襟危坐的一家人，笑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天經地義？趙偉，你爸躺在ICU，醫生催著交十萬手術費的時候，你們的『天經地義』在哪裡？
是我，是我一個人取出了我爸媽給我準備的嫁妝錢，才把他從鬼門關拉回來的！」
01
「林姝啊，我們家阿偉能娶到你，真是我們老趙家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婆婆張蘭握著我的手，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滴在我手背上，帶著滾燙的溫度。
彼時，我們正站在醫院重症監護室的玻璃窗外，看著裡面渾身插滿管子、戴著呼吸機的公公趙國強。
三天前，他騎著電瓶車出門，被一輛闖紅燈的汽車撞飛，當場昏迷不醒，送進醫院就直接下了病危通知書。
醫生說，要保住命，必須立刻手術，手術費、後續治療費加起來，至少要十萬塊。
十萬，對於我們這個普通的工薪家庭來說，無疑是一筆天文數字。
我和丈夫趙偉結婚三年，倆人月薪加起來剛過萬，除去房租和日常開銷，每個月能攢下的錢寥寥無幾。
小叔子趙凱剛畢業一年，換工作比換衣服還勤，是個標準的月光族，甚至還時不時需要公婆接濟。
家裡的積蓄，滿打滿算，也才湊出兩萬多。
那一刻，整個趙家都被絕望的陰雲籠罩。
婆婆哭得幾近昏厥，丈夫趙偉一個一米八的漢子，蹲在醫院的牆角，雙手插在頭髮里，痛苦地悶聲嗚咽。
小叔子趙凱則焦躁地在走廊里來回踱步，嘴裡不停地念叨著「怎麼辦，這可怎麼辦」。
絕望之中，我做出了一個決定。
我給遠在老家的父母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們，我準備動用他們給我陪嫁的那筆錢。
那是我爸媽攢了一輩子的血汗錢，一共十五萬，他們千叮萬囑，這是給我將來買房付首付用的，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動。
電話那頭，我媽沉默了許久，最後只嘆了口氣說：「姝啊，救人要緊。錢沒了可以再賺，人要是沒了，就什麼都沒了。你看著辦吧。」掛了電話，我眼圈也紅了。
當我把一張存有十萬塊的銀行卡交到婆婆手裡時，她激動得差點給我跪下。
「好孩子，好媳-婦！這筆錢，我們認！等你爸好了，我們就是砸鍋賣鐵，也一定把錢還給你！以後，你就是我們老趙家的大功臣！」丈夫趙偉更是將我緊緊摟在懷裡，聲音哽咽：「老婆，謝謝你。真的，謝謝你。這輩子，我一定好好對你，我們一家人都記著你的好。」小叔子趙凱也走過來，低著頭，難得正經地說了聲：「嫂子，謝謝。」那一刻，看著他們感激涕零的模樣，我覺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家人，就該風雨同舟，共渡難關。
錢是死的，人是活的。
只要公公能好起來，這個家還能完整，比什麼都重要。
手術很成功，公公在醫院躺了兩個多月後，終於康復出院。
雖然走路還有點跛，但總算是撿回了一條命。
為了慶祝公公康復，我們在家裡辦了一桌好菜。
席間，公公舉起酒杯，老淚縱橫：「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這次，多虧了林姝，沒有你，我這條老命早就沒了。來，爸敬你一杯！」我笑著舉杯，一飲而盡。
那段時間，是我嫁入趙家三年來最受尊重、最有家庭地位的日子。
婆婆每天變著花樣給我做好吃的，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丈夫對我更是體貼入微，家務活全包，下班就回家陪我。
就連一向不怎麼和我說話的小叔子，見到我都會主動打招呼，嫂子長嫂子短地叫著。
我沉浸在這種被重視的幸福感里，甚至覺得那十萬塊花得太值了，它不僅救回了一條人命，還換來了家庭的和睦與親情。
然而，我終究是太天真了，低估了人性的涼薄與自私。
這份看似牢不可破的溫情，在一個月後，被一張房產證徹底擊得粉碎。
02
那天是周末，小叔子趙凱帶著他交往不久的女朋友第一次上門。
女孩長得挺漂亮，就是眉宇間帶著一股傲氣。
婆婆和公公顯然對她十分滿意，拉著她的手問長問短，熱情得不得了。
飯桌上，女孩突然開口：「叔叔阿姨，我和阿凱也談了一段時間了，準備年底就結婚。不過，我們家那邊的規矩，結婚男方必須有婚房。不知道叔叔阿姨，準備得怎麼樣了？」這話一出，飯桌上的氣氛頓時有些尷尬。
公婆對視一眼，面露難色。
趙凱家的經濟狀況，我們都心知肚明，在市裡買房，無異於天方夜譚。
婆婆乾笑兩聲，說道：「這個……我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市裡的房價太貴，實在是……你看，要不你們先租房住著，等以後攢夠了錢再買？」女孩的臉立刻就拉了下來，筷子往桌上一放，語氣也冷了幾分：「租房？阿姨，您在開玩笑吧？我可不想一結婚就跟著阿凱過顛沛流離的日子。沒房子，這婚，我勸阿凱還是別結了。」趙凱急了，連忙給他女朋友夾菜，賠著笑臉：「親愛的，你別生氣啊。我爸媽不是那個意思。房子的事，我們再想想辦法。」「能有什麼辦法？就憑你那點工資？」女孩毫不留情地譏諷道。
公公趙國強一直沉默著，臉色陰晴不定。
半晌，他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猛地一拍桌子，說道：「房子，我們有！」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看向他。
只聽他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們在老家的那套房子，雖然舊了點，但也是兩室一廳，收拾一下，當婚房足夠了。明天，我就去辦手續，把房子過戶到阿凱名下！」我夾著菜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老家的房子？
那是公婆唯一的房產，也是我和趙偉名義上的根。
雖然我們常年在外工作，但那套房子，一直被認為是趙家兩兄弟共同的財產。
現在，公公竟然要直接過戶給小叔子？
我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趙偉，希望他能說點什麼。
畢竟，我也是這個家的一分子，這麼大的事，總該和他商量一下吧？
然而，趙偉卻像沒事人一樣，甚至還笑著附和：「爸這個主意好！老家的房子空著也是空著，給阿凱當婚房正好。弟，你可得好好謝謝爸！」趙凱和他女朋友頓時喜笑顏開，連聲道謝。
一家人其樂融融，仿佛這是一件多麼皆大歡喜的好事。
只有我，像個局外人，心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飯後，我把趙偉拉進臥室，壓著火氣問他：「老家的房子，爸說給小叔子就給了？你為什麼一點反應都沒有？那房子，難道沒有你的一半嗎？」趙偉不以為然地脫下外套，扔在床上：「嗨，我當什麼事呢。一套老家的破房子而已，值幾個錢？給了就給了唄。阿凱是弟弟，我是當哥的，理應讓著他。再說了，他現在不結婚，女朋友都要吹了。」「讓？說得輕巧！」我再也忍不住了，「趙偉，你別忘了，你爸住院的十萬塊錢，是我拿出來的！那是我爸媽的養老錢！當初你們是怎麼說的？說砸鍋賣鐵也會還我，說我是趙家的大功臣。現在呢？你們就是這樣對待『功臣』的？
把家裡唯一的財產，眼睛不眨一下就給了別人？」
趙偉的臉色也沉了下來：「林姝，你怎麼能這麼想？那是我爸，難道我能眼睜睜看著他去死？你出錢救他，不是應該的嗎？怎麼現在倒成了你邀功的資本了？再說了，一家人，談錢多傷感情。」「應該的？傷感情？」我簡直要被他的混帳邏輯氣笑了，「趙偉，那十萬塊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如果當初我沒有那筆錢，你爸現在還能好好地坐在這裡嗎？你們現在把房子給了趙凱，拿什麼還我錢？還是說，你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還？」我的聲音越來越大，情緒也越來越激動。
趙偉大概是覺得面子上掛不住，也吼了起來：「你小聲點！想讓全家都聽見嗎？不就是十萬塊錢嗎？以後我們慢慢還就是了！為了這點錢，你至於這麼斤斤計較，不依不饒嗎？」「慢慢還？你們拿什麼還？把嘴皮子磨破了還嗎？」我的心徹底涼了。
我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感到無比的陌生。
這還是那個在我拿出錢時，抱著我痛哭流涕，發誓要一輩子對我好的丈夫嗎？
原來，所有的感激和承諾，在家族利益面前，都變得一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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